顾惜蹙眉问：“你为什么从我包厢里出来？”
男人面露怀疑之色，探究地盯着顾惜，看到她T恤牛仔裤的穿着，眼底的嘲讽显而易见：“你的包厢？行啊，进来看看。”
说着，伸手去拉顾惜的。
顾惜后退一步，晃了晃脑袋，晕乎乎的看向门牌号，小声嘀咕：“咦，这不是我的包厢啊。”
话落转身欲离。
男人表情阴沉，朝她冲去。
顾惜感觉到身后的风，以免被怀疑，又不能躲，她咬了咬唇，忽而转身，睁着水亮的明眸笑嘻嘻地问：“你认识程少吗？程少今晚请我吃饭，还喝了名酒哦，叔叔，你认识他吧？”
男人身体猛然一顿：“程少？”
“是啊，程少，长得可好看了。”顾惜露出痴迷的神色，然后懒懒地抬起眼皮，扫了对方一眼，“比大叔好看多了。哎呀，不和你说话了，程少等久了会不开心的。”
顾惜噘了噘嘴，转身踉跄着往312包厢走去。
男人稍微犹豫了下，跟在她身后。
一路跟到312包厢，看着顾惜推门而入，隐约中看到里面有一个年轻男子。
男人没有进去，转身回包厢。
顾惜走进包厢，笑着对程唯曦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不多玩会儿？”
“不了，我爸会担心。”
程唯曦莞尔：“你不说，我都忘记你是个十六岁的丫头片子了。”
他从沙发站起，拿了放在台面上的钥匙：“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顾惜笑了笑。
三人刚走出门，就遇到了去而复返的305包厢客人。
那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手里拿了一瓶酒和一个杯子过来，看到顾惜身旁的程唯曦，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态度热情地迎上去：“程少，刚刚听说你在这边，过来敬杯酒，你们要走了？”
“嗯。”程唯曦矜持地点了点头，“酒就不必敬了，我先送美女回家。”
对方侧眸细细打量了顾惜几眼，意味深长地笑道：“那我就不打扰程少了。”
……
“忘记找你要联系方式了。”车停在顾家百米外的街道，坐在副驾驶的程唯曦探头说道。
“回去发短信告诉你。”
“记得发！再会，小丫头！”程唯曦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司机开车。
顾惜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双肩微垮，放松下来。
今晚遗憾没能打探到李开阳他们谈了什么，所幸和程唯曦的关系进了一大步，假以时日，定能从程唯曦身上找到突破口。
“兰斯，我在你的小冰箱里准备了足量新鲜的血液，要是饿了要赶紧喝，如果喝完了记得告诉我，我再给你准备。”顾惜回头对兰斯说。
兰斯傻笑点头：“惜惜真好。”
“傻瓜。”顾惜敲了敲他的胸口，率先走进大门，“进来吧。”
……
江城机场，顾惜站在接机口等候。
十点半，黑压压的人流涌出。
顾惜目光在人群中搜寻，不一会儿看到了陆黎夫妻。
看到陆黎身边打扮时髦优雅的贵妇，顾惜嘴唇紧抿，脸色有些白。
陆黎对着顾惜这个方向指了指，王姿彤看过来，见到顾惜，美丽的面庞浮出激动的神色，快步朝顾惜走来。
人很多，她走得急，好几次差点撞到人，都被陆黎及时护住。
看着像保镖一样双手展开护在王姿彤身旁的陆黎，顾惜心里更加复杂了些。
陆黎是真的很喜欢她的母亲。
可是，她的父亲何尝不是？
“小惜！”王姿彤激动地跑过来，一把将顾惜抱在怀里。
顾惜后闪，身后站着人，她没能退后，被抱个正着，刹那间一股好闻的香水味扑入鼻间，将她抱住的身体柔软而香甜。
然而，这个怀抱太陌生了，她身体控制不住紧绷僵硬，排斥由内而外，表情也很不自在。
王姿彤瞬间就察觉到了她的身体反应，眼眸黯然，心底的高兴稍退，须臾间她已调整好情绪，轻轻松开了对方，后退一步，柔和慈爱的眼神爱怜地望着女儿的娇俏稚嫩的小脸。
这是她十年来第一次离女儿那么近，近看只觉她的小惜那么瘦，巴掌大的小脸，身子骨儿也纤细，心里难免不是滋味。
“小惜，我很高兴你愿意见我。”她说，柔美的脸挂着激动欣喜的笑。
“你们订酒店了没有？要是没有，我先带你们过去。”顾惜躲开她的目光，看向陆黎。
王姿彤眼里的光暗淡许多，她以为小惜已经原谅她……
陆黎暗暗皱眉，走到王姿彤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对顾惜说：“已经订好了，盛和酒店。”
顾惜也有些不高兴：“盛和酒店离我家太近了。”
她不想意外发生，在盛和酒店比较容易遇见顾翔。
要是她父亲发现她偷偷与母亲见面，会作何感想？
“放心，他不会发现。”陆黎心知顾惜的顾虑，作了保证。
顾惜看着他自信的表情，动了动唇，最后不再就此发表看法。
“那走吧。”
顾惜转身先走，后背僵硬。
她发现自己依然无法坦然面对母亲，纵然知道了当年真相，仍无法完全释怀。
既然一直想她念她，为什么就不肯来找自己，主动见自己一面呢？因为怕自己的怨恨，所以就不敢来，这样的借口何其胆小懦弱。
王姿彤望着她的背影，表情愈发沮丧。
陆黎从后面揽住王姿彤的腰，轻轻一拍，“刚见面都会不自在，多相处一会儿她就不会这样了。”
“都是我的错，别人的孩子天天都能看到母亲，只有小惜她从小没了妈。”王姿彤自责不已，见陆黎要安慰她，她摇头，“你不用说了，无论怎样，我对小惜而言，都是一个不负责的母亲。我只希望今后的时间，她能给我一个弥补她的机会。”
顾惜叫了辆的士，自己坐在副驾驶，让两人坐后面。
车里，王姿彤试图多和女儿说说话，缓解两人的气氛。
顾惜倒也没有不理她，只不过回答得很短，大多都是几个字。
不过这对王姿彤来讲已经是突然，她高兴地询问顾惜的生活和学习，一路上倒也不安静。
到了盛和酒店，顾惜陪他们办理入住手续，陆黎打算订一间，王姿彤要他订两间。
顾惜在旁边，王姿彤小心翼翼地瞄了她一眼，小声对陆黎说：“我想晚上多跟小惜说会儿话，你自己住一间。”
“我晚上没打算住在这儿。”顾惜淡声说了一句。
王姿彤表情有一秒僵硬，随即露出温和的笑：“没关系，我让老陆送你回去，九点可以吗？”
顾惜想着这是最后一次见面，遂答应下来。
王姿彤顿时兴奋得像个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小惜，谢谢你。”
顾惜别扭地低头看地板：“没什么好谢的，远道而来是客。”
一句话让王姿彤的高兴减了七分。
在女儿眼里，她是客人。
还有什么比这种疏离的话更叫人伤心？
也许是被打击多了，王姿彤很快将闷闷不乐的情绪压下，笑着对顾惜说：“小惜，中午你想吃什么？放好行李以后，我们一起去吃午饭。”
“随便，看你想吃什么。”
王姿彤问：“吃中餐怎么样？”
“可以。”顾惜不是对吃不讲究，而是像她说的，远来是客，她自然要让对方拿主意。
王姿彤道：“你以前很喜欢吃酱鸭，现在还喜欢吗？”
“一般吧。”
王姿彤眼神微黯：“要不你定吧，这里你比我熟。”
顾惜扯了扯嘴角，没在细节上和对方计较。
询问了一下王姿彤和陆黎的口味，顾惜带他们去了一家私房菜馆，比较隐蔽，不易被发现。
吃饭的时候王姿彤用公筷给她夹菜，顾惜一开始没反应，对方不断夹，眼看饭碗中的菜堆成一座小山，她不得不制止对方：“我自己会夹，你别光顾着我。”
“好，好。”王姿彤不敢惹毛她，好几次忍不住想夹给她，最后筷子拐回自己碗里。
面对对方过于谨慎的模样，顾惜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这哪里像是母女的相处。
对方是不是心虚所以才这般小心对自己？
顾惜一直陪王姿彤到晚上，王姿彤想和顾惜私下说点话，把陆黎赶去隔壁房间。
顾惜正好也有点事要跟王姿彤谈。
等陆黎走后，王姿彤打开一个大行李箱，行李箱是下午送过来的，顾惜看到里面装了很多衣服。
“小惜，你看看，有你喜欢的吗？这都是京城的少女们时下喜欢穿的服饰。”王姿彤将行李箱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一脸笑容，声音满含期待。
顾惜看着那些粉嫩的裙子，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用了，我衣服够穿。”
“女孩子的衣橱永远会少件衣服，你先看看，要是不喜欢明天我陪你去商场里买。”
王姿彤拿出一件水蓝色的飘逸长裙问：“这件喜欢吗？”
她买的衣服一看都是名牌，样式的确好看，顾惜不用穿在身上也知道衣服上身后会很有档次，只是这些衣服再漂亮也与她无关。
她只是一个厨子的女儿，每天和厨房打交道，这样的裙子放在她衣柜里，只能被埋没。
王姿彤见她似乎不太喜欢，换了一件：“这件呢？粉色的，小姑娘最喜欢了。”
“这些衣服我都不会要的，我有些话想问你，可以坐下来聊聊吗？”
顾惜的拒绝让王姿彤心里难过，但女儿的要求她仍然热情地应承：“当然可以。”
两人走到客厅沙发，一人坐一边。
顾惜开门见山：“如果不是陆先生来找我，你是不是一直都不会主动出现在我面前？”
王姿彤闻言一愣，局促地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小惜，对不起，我……”
“你直接说‘是’或者‘不是’就可以。”
“我……我鼓起过勇气想要找你，可最后又怕……小惜，你想骂就骂吧，都是我的错，我是个不负责任的母亲。”王姿彤看着顾惜黑白分明的眼睛，什么解释都说不出来，她的那些担忧在女儿面前显得太可笑了，就连她自己都常常唾弃自己，为什么不敢出现在女儿面前呢？
顾惜不想听对方的自责，这些自责来得太迟了，她不需要。
自嘲地勾了勾唇，顾惜望着她：“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世上只剩下我自己一人，你仍然会远远看着，却不愿意露面吗？”
王姿彤诧异：“小惜，你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你不是还有你爸……”
“回答我。”
“当然不会，如果没人照顾你，我一定会把你接去京城，好好照顾你。”王姿彤理所当然地答道。
真的会出现并接走她吗？
既然如此，为何前世不曾出现过？
顾惜心里嘲讽地想。
她不明白自己问这样的问题有何意义。
世上没有如果，而发生过的，假设也没任何意义。
不管眼前的女人说得如何肯定，但前世她孤苦无依活了那么多年，这个女人都不曾出现过。
罢了罢了，重活一世，她还纠结那么多做什么。
这一世她该挽回的是那些错过的后悔过的人事物。
而眼前这人，早已和她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两条完全不同的轨迹，没必要过多牵扯。
“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顾惜目光平静地望着面前的女人，说出早已决定好的话。
此言无异于一道惊雷，直劈得王姿彤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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