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到了里间，两人终于见到了皇帝。
皇帝躺在榻上，两眼望着帐顶，一动不动，面如金纸，精神萎靡，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较之以往那副气势凌人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听到动静，皇帝虚弱地转头看过来。
看见是璃王，他浑浊的眸子骤然迸发精光，想要求救，奈何因为毒药的原因，此时的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这样破碎的音节，双眼里的情绪复杂至极。
可是，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意思，急得他揪着锦被，想要爬起来，却有心无力，挣扎几次就跌回去几次，最后只能放弃，嘴里一直“嗬嗬嗬”的，也不知他想要说什么。
堂堂君王，竟然急得落了泪。
可当他的视线落在璃王已经恢复行走的双腿上，他却又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他这么折腾了一番，把自己累个半死，却无人在意。
宫辰渊的语气很随意：“看来父皇确实病得不轻啊。”
“非也，非也，父皇那是中毒了。”
宫离彦走到两人面前，脸上的肌肉因为兴奋而抖动着：“战神璃王因为功高震主，被皇帝派人害成了残废，后又得知自己母妃之死，亦是皇帝所为，腿好之后，进宫杀父为母报仇，这样的说法怎么样？是不是很合理？哈哈哈......”
而在璃王夫妇上了进宫的马车那时起，整个金陵城九衢之上也都在传着这样的谣言。
然而，谣言仅是起个头，就被人摁了下去，连传谣言的人都被人捂着嘴拖到暗巷里给抹了脖子，不过才短短两个时辰，城外的乱葬岗就多了几十具尸体。
随之而起的，却是明王残害兄弟，卖国求荣不成，就带兵逼宫的谣言。
甚至还有人说，当初，明王侧妃白月瑶就是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才被灭口焚尸的，要不然怎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嫁进明王府没几日就死了。
而皇宫里面的人却还不知道，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因为所有入宫的衢道，都被傅敏和宗亲王带兵把守，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宫离彦还以为一切都稳操胜券，他的目光死死盯在宫辰渊的脸上，不想错过宫辰渊惊慌失措的表情。
却见宫辰渊压根就不理他，只是凝视着垂死的皇帝，眸光清冷：“儿臣始终都想不明白，既然当初你强抢我母妃进宫，就该好好爱护她才是，你封她高位，还为她逼死了三皇兄的母妃，你如此宠爱她，最后却又为何杀了她？”
可是，此时的皇帝已经回答不了他了，只会慌乱而又愤怒地摇着脑袋，喉咙里嗬嗬嗬的，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个问题哀家可以替他回答你。”
太后从偏殿走了出来。
她身后紧跟着欧公公还有林嬷嬷。
而宫离彦的人，举着刀跟在后面。
太后硬要出来，他们也不敢真下狠手，毕竟明王还要留着太后威胁璃王。
“皇祖母，您怎么会在这儿，您可有受伤？”璃王想要迎过去。
护玄司成员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用力一压，他反手就想反抗，但是，一旁押着白沄婳的万恒把白沄婳往他跟前推了一下，然后手上的刀又逼近白沄婳的喉咙一些。
他才作罢。
万恒他们的举动倒是吓到了太后，“哀家无碍，你们都别动，就站在那儿听哀家说。”
“是。”
璃王与白沄婳异口同声应道。
太后在林嬷嬷的搀扶下，寻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才抬起头，视线扫过众人，见明王也没有反对，便缓缓开口道：
“当年，哀家去护国寺祈福，回宫之后，却发现皇帝从宫外头带进来了一个女人，要封她为妃，那个女人就是渊儿你的母妃，你的母妃原本已经许配了人家，不日就要完婚的，没想到却遭此横祸，哀家阻止过的，可皇帝一意孤行，哀家没有办法，哀家为此还和他大吵了一通，最后气得出宫去住了几年。”
她抬头满眼慈爱地看着璃王：“直到得知你母妃被打进冷宫的消息，哀家才速速赶回宫，没想到，终究还是哀家回来迟了，尽管哀家请了刘牧出手，也没能治好你母妃。”
“他......”宫辰渊看着榻上的皇帝：“他究竟为何要害孙儿的母妃？”
太后叹了一口气，因为回忆起往事而痛心疾首：“一切都是他的疑心在作祟，他当年抢了人家的未婚妻子，又担心人家把他做的丑事宣扬出去，便灭了人家满门，可他没想到，那个男人最终没死，还逃了出来。”
“自从他得知那个男人没死之后，便时常疑神疑鬼，不是怀疑那个男人会进宫刺杀他，就是怀疑你母妃与那个男人私通，甚至怀疑你......你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所以.....”宫辰渊指了指自己的腿：“这才是他这么对我的原因？”
太后想说，岂止啊，当初他可是连你也要一起杀的，不然哀家为何一定要将你带在身边。
可这些她都不能说，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嫡亲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让她怎么做？
目光落在床榻上的皇帝脸上，看到他咿咿嗬嗬的想要说点什么，太后真是恨铁不成钢，都坐到这个位置了，整个天下都是他的，为何还要做那些事？
“其实，有一件事你们都错了。”继而，太后又看向明王。
“皇帝并不是为了渊儿的母妃才逼死彦儿的母妃，而是彦儿的母妃给皇后下毒，导致皇后胎死腹中，没多久，皇后也郁郁而终了，皇后的母族逼着皇帝给交代，后宫不宁，有失皇家颜面，不得已，皇帝才出此下策的。”
此时，不管是宫辰渊，还是宫离彦，都只觉得荒唐又可悲。
原来，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恨，竟是这么来的。
最后，太后祈求地看着两人：“他都已经这样了，饶过他一命吧，哀家带他去护国寺，至死都不让他回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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