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焕发问，蔡炜那张白面无须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毕竟他这次来北境，是代表皇帝向秦焕兴师问罪的。
自己现在有求于人，这万一哪句话说错了，惹恼了秦焕可怎么办？
但他是钦差，又不能不执行皇帝的命令。
于是，蔡炜仔细斟酌了半天，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咱家这次来，是替陛下，向秦将军确认一件事。”
“哦，是这样。”秦焕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蔡公公请问，秦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不知为何，看着秦焕那笑眯眯的模样，蔡炜反倒更加没有底气。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雕饰着黄龙纹饰的折子，展开之后，神色肃然地念道：“秦焕，朕问你，爱国论可是出自你手？若是，你居心何在！着你答完之后，立刻回京见朕，不得延误！”
很明显，这是一道口谕。
蔡炜怕自己记错，临行前特意向安文帝讨了一道御用折子，把问话的内容都记了下来。
念完之后，他就抬起头，紧张地看向秦焕。
却见秦焕一脸淡然，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笑道：“陛下还真是明察秋毫。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那本爱国论，不只是我自己写的。”
“还有共犯？”
蔡炜脱口而出，随即立马伸手拍了拍嘴巴，赔笑道：“咱家的意思是，那本爱国论，是秦将军与别人一起写的？”
与此同时，他心里却是充满震惊。
因为他没想到，秦焕居然直接就承认了。
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因为那本《爱国论》，可是已经被安文帝定为反书了！
“没错，因为爱国论，是群众的智慧结晶，更是历朝历代百姓的血泪之书，秦某只不过是代笔罢了！”
秦焕双手抱拳，朝天拱了拱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
蔡炜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一时间有些呆滞。
这咋又跟历朝历代的老百姓扯上关系了？
蔡炜从小在宫中长大，文化水平本来就不高，顶多也就是能认字罢了。
秦焕说的这些，他每一个字都能听懂，但是连成一句话，却是越听越糊涂了！
蔡炜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赶紧摇了摇头。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也没必要纠结这个！
他当即问道：“咱家就听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爱国论，的确是出自秦将军之手。敢问秦将军，居心何在，意欲何为？”
说这话时，蔡炜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看起来颇有威势，总算有了点钦差大臣的气场。
秦焕又是一笑，直接长身而起。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蔡炜，眼中炯炯有神，仿佛能够洞穿人的心灵。
“秦某所求，不过四言而已。”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秦焕的声音，不紧不慢，不疾不徐，沉稳而有力，透着震人心神的坚定和决绝。
前厅之内，瞬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蔡炜彻底懵了。
他虽然没文化，但是刚才那四句，他却是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才更加觉得震撼！
他下意识地重复着那四句话，视线里的那道身影，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这四句话，开宗明义，率真豁达，充斥着让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力量！
必将，流传千古！
好半天后，蔡炜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着已经重新做下来，悠悠品着香茗的秦焕，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秦将军，咱，咱家已经问完了。接下来，还请你随咱家回京面圣！”
然而，秦焕却是笑着摇了摇头，道：“蔡公公，你也看到了，红莲教余孽犹存，现如今又跑了贼首张成贵。”
“我若是这时候离开，贼人势必会趁机卷土重来。所以，还请你回去向陛下陈明我的苦衷，等北境叛乱彻底平定，我就立刻班师回朝！”
蔡炜脸上，露出为难之色，道：“皇命不可违！秦将军，你还是跟我走吧，否则咱家回去也不好交差啊。”
“那正好，北境风光奇秀，与中原多有不同，听闻蔡公公自幼在深宫长大，几乎从未出过皇城，这次可以多留一段时间，看看北境的风光嘛！”
秦焕的笑容更加灿烂，道：“蔡公公不要忘了，你是放跑张成贵的罪魁祸首，就算我现在跟你回去，你怕是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一句话，顿时让蔡炜面露惊惧。
因为他太清楚，皇城里的那位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性子了。
若是让安文帝知道，张成贵是因为自己才被放跑的，定然会当庭将他杖杀，绝对不会念什么旧情！
蔡炜的脸色阴晴不定，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沉声说道：“咱家这次来，一路行事低调，但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被红莲教余孽所俘。咱家宁死不屈，贼人亦想与朝廷缓和关系，碍于咱家的钦差身份，最后被迫放人。”
说罢，他抬头看向秦焕，道：“秦将军，咱家这次来，是何时见到的你？”
秦焕眨了眨眼，笑道：“那就要看，蔡公公什么时候从虎口脱险了。”
“没错，就是这样！”蔡炜长舒一口气，向秦焕拱拱手，“请问秦将军，咱家接下来住在哪里？”
“客房已经备好，蔡公公舟车劳顿，先去歇息一番吧。”
秦焕咧嘴一笑，当即挥手示意，那两个士兵立刻就带着蔡炜离去。
目送蔡炜离去，秦焕也是长舒一口气。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
蔡炜能从无到有，从一个小太监，爬到御马监掌印太监的位置，自然不会是个蠢蛋，一点就透！
他权衡利弊之后，果断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这一关，暂时算是过去了。
起码，也能争取半个月的时间。
“他娘的，刚才一激动，把横渠四句给整出来了！”
秦焕摇头轻叹，一不小心又做了文抄公。
咦，我为什么要说又？
秦焕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却见王儒迈着匆忙的步伐，走了进来。
“将军，您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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