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命永远记得，在这一天的清晨，他在地狱里，见到了天神。
“小家伙，愿不愿跟我们一起走？”
这是天神见到他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崔命不知道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
只知道在此之后，他便愣愣的跟着天神的身后，向村子外走去。
“孩……子”
突然，一声沙哑的呼喊声，将他惊醒。
崔命猛地回头，身旁不远处。
似乎老了几十岁般的村长正一脸苍白的微笑的看着他。
崔命看了眼凡清。
凡清点了点头。
崔命快步走了过去。
蹲在村长面前。
村长颤抖着手摸着崔命的脑袋。
呢喃道。
“孩子，这是宿命，不要自责。”
此话一出，一生要强的崔命，第一次流下了眼泪。
那被冰冷的血污包裹的心，此刻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温暖。
“都是我的错……”
崔命扑倒村长的怀里，失声痛哭了起来。
这个连死前都想着换一个不亏的少年，此刻却像是一个摔了一跤，正扑在爷爷怀里嚎着痛的孩子。
村长眼中泛着光泽，轻轻的拍着崔命的后背。
嘴里不断的呢喃着：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
许久，崔命抽泣的收回了身子，抬起头，看着村长，抹了抹脸上的血污和泪水。
“村长，你和我一起走吧。”
村长微微一笑，摸着他的脑袋，摇了摇头。
“孩子，你的家不在这，这广阔的天地才是你的家，去飞吧，飞的越高越好……”
崔命不停的摇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手死死的拽着村长的衣角，似乎是一松手，村长便会就此离去一般。
村长颤抖着身子，缓缓转过头，看向身后的修罗场。
嘴角颤抖，声音却格外的平静。
“可我的家在这啊，我的家人，都在这。”
说着，他轻轻的握住崔命的手，用力一推。
“走吧，你不属于这里。”
刺啦，单薄的衣衫经不住这用力的拉扯。
崔命抓的这一角碎裂。
崔命发疯一般想要起身去重新抓住村长。
可肩膀上的一双手却轻飘飘的按住他，让他无论如何都站不起来。
凡清立在他身边，望着颤颤巍巍起身的村长，眼神闪了闪。
村长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抹了把脸上的血污。
甚至还认真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衫。
在抚到胸口时突然手一顿，将手探进怀中，掏出了一块已经冰冷的硬的像是砖头一般的炊饼。
村长转过头，冲着崔命露出最后一抹微笑。
“孩子，本来是给你准备了路上吃的干粮的，可惜了，已经凉了。”
说着弯腰，将炊饼放在了地上。
想了想又撕下一块碎布，垫在了炊饼下面。
轻声道。
“不过还能吃，可不能浪费哩，粮食可珍贵哩。”
说完直起身，背着手，抬起脚步，向那修罗场走去。
像是看出了什么，崔命突然死命的挣扎了起来。
扯着嗓子嘶吼道。
“不……村长……不要……村长……不要……”
可村长仿佛没听见一般。
此刻的他，硬着朝阳，如同以往每个普通的清晨一般，哼着听不懂的小调。
背着手，弓着腰，晃晃悠悠的向前走去。
“老几个，我来找你们玩啦，你们的宝贝孙孙可想你们了……你们别光顾着接他们走，等等我……”
噗嗤。
弯刀的尖端刺进了村长的心脏，鲜血顺着衣衫留下。
对面的轻骑一脸惊骇的向后退了一步。
村长却没有任何不适，依旧晃晃悠悠的向前走着，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
晃悠的身影，最终消失在晨光里……
“爷……爷……”
崔命的嘶吼声逐渐低沉，最终无力的垂下了手，呆滞的看着前方。
凡清叹息了一声，手一挥，崔命眼睛一闭，昏睡了过去。
单手拎起崔命，凡清转身向外走去。
路过林敏儿，想了想，说道。
“送他们一程吧。”
林敏儿点了点头，随后指着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动的卜翼。
“那他呢？”
凡清连头都没回，淡淡道。
“一起吧。”
淡漠的声音传来，让卜翼浑身一抖。
生命的本能让此刻的他忘了所有的誓言、条规，猛地抬起头，拼命的大喊道。
“你不能杀我，我是大皇子的人，我是替大皇子来寻藏匿在民间的有特殊才能的孩子的，你不能杀我……”
凡清脚步一顿，抬起头，嘲讽的一笑，摇了摇头。
“大皇子？三皇子？这个皇朝……完了……”
说完便再没停留。
林敏儿扭动着曼妙的身姿，走到卜翼身边。
啧了一声。
“放心吧，给你个优待。”
说完，在对方没反应过来之前，轻轻的一点。
一朵绝美的红莲出现在对方的眼前。
这也是卜翼在这个世间，看到的最后一抹画面。
绝美而又致命。
没有声息，甚至连惨叫都没有。
一个轻骑接着一个轻骑倒下。
村子里，开始燃起来熊熊大火。
一只火凤嘶鸣的从火中飞出，在村子的上空盘旋了一圈后。
迎着朝阳飞了过去。
马车旁，居家父子正满脸严肃的望着村子的方向。
哪怕是再不懂，此刻两人也知道村子出事了。
只是不知道凡清他们怎么样了。
而大家都不在的时候。
居家父子就自觉的成了守着大本营的人。
直到看到道路尽头走来的几道身影。
居染煞这才松了口气。
咧开了嘴。
不过在看到凡清手里拎着个陌生的孩子后。
脸上的笑容变成了苦涩。
他之所以跟着凡清，除了父亲临终前的交代外，其实心中也存着小心思。
他希望自己的孩子，居风寒能被凡清收下，哪怕不是弟子，只是打杂的也好。
可过了这么久，凡清连提都没提。
这一转眼就又带回来一个。
不用说，能让凡清亲自出手的，绝对非常重视。
叹息一声，居染煞无奈的抹了抹儿子的脑袋。
居风寒倒是没有任何不妥，只是知道凡清回来了，他们就安全了。
兴高采烈的去找一个人发呆的胖娃玩了。
马车在经过一段距离的提速后，冲破云霄，向着最后一个目标而去。
半途中，林敏儿化作流光，追了上来，落在凡清身旁。
看着凡清的侧脸，没有多说什么。
抱着他的胳膊，依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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