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庭院之内，重臣云集。
大秦九卿，除却陶实如今还在东海郡之外，尽皆到来。
岳云身为九卿奉常，乃是九卿之首，实打实的大秦文官群体三公之下第一人，正是被其余七人围在中间。
除却卫尉皮才相对来说不太紧张之外，其他人都在不断得擦拭着汗水。
毕竟卫尉的职责是拱卫宫门，禁卫也是他卫尉府的下属部伍，柳白将卫尉府的备案带走，哪怕是一个角落一个角落的找，说破大天也就是偶尔几个小伍吃了点空饷，再加上一点任人唯亲，算不得什么。
可其他人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自己的事情暂且不说，上位到九卿这样的位置，身上真正干净的只有车浩一人，大不了他们自个儿领罪也就罢了。
可即便是车浩，此刻也是焦急万分。
因为...涉及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这位柳相等同于将一把刀 架在了整个官场的脖子之上，车浩都担心，这位柳相当真出手，是否整个大秦官场瞬间崩溃！
“车浩，贪腐、擅权、安插亲属。”
“这些罪名，如果放在当下的境况之中，应当处以何等刑罚？”
岳云也是懒得听他们吵闹了，直接便是对着车浩开口询问。
身为廷尉，车浩的身上是最干净的，最多落下一个治下不严的罪名，可偏生车浩上位廷尉没多久，这个罪名自然惩罚也小，最有可能这些事情最后会落在车浩的手中处理。
如今这样问，俨然已经是通气了。
车浩皱着眉头，没有半分轻松。
他不是什么同流合污的人，但也当真不是眼高于顶，看不得任何脏事儿的人。
别说官场了，就算是百姓之间，这么些事情难道...真的很过分吗？
万事万物，至极则亡！
“贪腐，抄没家财，罢官，流放、若极为严重恶劣，甚至是危害他人性命，可斩。”
“擅权，斩！”
“安插亲属，一连罢官，彻查。”
车浩口中，俨然是没有任何留余地。
众人皆是面色一变，难看至极。
可他们明白，这已经是车浩在往轻了说了，毕竟....若是若是牵连太广，这位柳相的眼中，可是没有‘法不责众’这四个字的，最大的可能反倒是....罪加一等！
“柳相也太...”
少府嬴蓬面色一紧，刚准备说什么。
他毕竟是皇族宗室，虽然血缘淡了一些，但...真的是想要骂了。
少府负责皇族各类产业，跟钱打交道最多，甚至可以说，很多赢姓宗室就是依靠着他们在吃饭。
贪腐最甚、任人唯亲最多，就是他这。
可现在....
“慎言！”
奉常岳云瞪了一眼嬴蓬，沉声警告。
别看嬴蓬是宗室之人，但岳云是何等人？能当上九卿之首，所立下的功勋自然不用多说，单单是昔年李斯总调政务供大秦攻伐六国之时，这位奉常办过的大事儿就数不胜数。
甚至韩国被打了一手‘贸易战’，举国无粮，这背后也有岳云的手笔。
“柳相何等人，惊才绝艳的聪慧之人，你嬴蓬能看出来的事情，觉得这位柳相成了瞎子不成？”
岳云的语气严厉，目光环视众人。
以他在九卿之中的强大威望，再加上确实也没有人会怀疑柳白的智慧，方才的争吵之声，居然在这一瞬间消散了。
“老夫相信，柳相自有其安排。”
岳云略微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现在还有半个时辰，你们赶紧去找这丞相府之中的管家陈婴，请其派府中仆从前往你们各自的府衙传口信。”
“别的什么都不用说，就说你们已经在丞相府了，让他们安心便是。”
这样一番话，所有人皆是面面相觑，即便是车浩，此刻也是面容有些许古怪。
让丞相府的人去他们的堂衙传信，这能安心吗？
但紧接着，又是苦笑连连。
确实，还有比丞相府的仆从亲自去传口信，更让人放心的嘛？
他们这些手下的官员，至少能看到他们的堂官在丞相府之中和柳相在谈了，而不是去寻找什么乱七八糟可以抗衡柳相的力量。
光是这一点，就很重要了。
“还是岳老厉害。”
皮才叹了一口气，大步流星朝着丞相府门口走去。
岳云嘴角一扯，没有多说。
他....厉害个屁啊！他只知道，这位柳相脾性简直逆天。若是顺着来，一切还都有的商量，但若是逆着来，等死就行！
忽然之间，岳云想到了自个儿那个已经死了快三十年的老爹对自己说的话：“这天下，有一种人最不好惹，那就是....寻常的时候笑面盈盈，但总在那么几个关键时刻，出手狠辣。这种人啊...没有任何应对的方法。”
....
厅堂之内，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
柳白听着陈婴的禀报，笑意更甚，直接开口道：“可以让咱们的九卿老爷们过来了。”
陈婴退下。
萧何若有所思道：“柳公，这位岳云奉常当真是聪明得紧。”
“如今这些东西在丞相府中，大秦九卿，除却宗正之外，皆是刀俎鱼肉。”
“寻常人若感受危险，不说奋力反抗，至少也是寻求逃避。”
“可岳云却是劝他们安抚堂衙官员，如此顾全大局的顺从，见所未见！”
这一番话说完，柳白看了一眼萧何，笑道：“顾全大局？岳云这老家伙可精着呢！”
“本相摆出来的疑云，他就是因为没有看穿，所以索性任由本相摆弄了！”
“这种摆弄，不是顾全大局的顺从，而是庄子所言的君子如龙蛇。”
“龙者，腾飞自凌啸九霄，翻云覆雨，以电雷覆鳞甲，以龙相震世人。”
“蛇者，甘屈泥秽之间，吞吐污染而不抬头，汲取口食而图存活，以卑下之性求苟活。”
“所谓龙蛇之变，更多说的就是....若是得意之时便得意，若是失意之时便甘居。”
“岳云这是屈软下来，想要看看本相到底如何做。”
柳白说完这一番话，萧何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朝堂之上，精通龙蛇之变的人，不在少数。
但像岳云这样已然做到九卿之首奉常，还能如此娴熟，确实功力深厚。
柳白笑了笑，就这样看着门口。
没过多久，一道声音响起：“拜见柳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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