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大开的那一刻，数以万计的阴魂迫不及待地涌出，前往人界享受这一年一度的狂欢。
明月高悬，月光仍旧亮堂，却无端让人觉得阴冷。
鬼节的深夜里，人间街道上行人寥寥。
不管是否迷信，很多人会下意识在这一天避免夜晚出行，以免在黑暗中冲撞到什么。
尤其是那种八字轻、火气低的人，家里人会千叮咛万嘱咐别出去触霉头。
某些小城镇的街头小巷中，总有人在烧纸钱。
浓重的烟灰气让这个特殊的日子越发显得阴气森森。
“唉，我这心里啊，总是不踏实，老觉得有事儿要发生。”
阎王坐在大殿中，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处理文件，眼皮一个劲地跳。
符合放行条件的孤魂野鬼放出去后，往日里总是鬼哭狼嚎的地狱都安静了不少。
以往他总觉得这种声音吵，现在没了这背景音，他自己的这颗心啊，跟悬在半空似的，没着没落的。
“大人，您去年、前年、大前年的中元节都是这么说的。”一旁协助他处理事务的判官面无表情地应道。
阎王被这句话噎得一哽，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反驳：“……今年不一样，从开鬼门之前我的眼皮就一直狂跳。”
忙得焦头烂额的判官很想朝他的顶头上司翻个优雅的白眼，但想到薪水想到绩效，他只能默背表情管理守则。
谁知道啊，这世道，人活着不容易，鬼差一样不容易啊。
一切都是为了那几块钱窝囊费。
“那您是哪个眼的眼皮在跳啊？”
一个好的下属，不止要学会为上司排忧解难，还要时刻接住上司的话，以免对方尴尬。
果然，他这个问题一出来，阎王马上来劲了，张嘴就叭叭：“右眼跳，不是说左跳财右跳灾吗？”
判官本想说服他别太封建迷信，但转念一想，他们的存在就已经是最大的迷信了，只能另辟蹊径温和安慰：“没事，右眼跳的时候别信那句，还有一句叫做上跳好下跳坏。”
听见他这句话，阎王放下拿在手里的文件，怨气满满地叹了口气。
判官：？
干嘛？我劝你是为了让你好好上班，别把所有工作都推给我，怎的劝完还直接罢工了？？
阎王幽幽地朝他投来一眼：“我就是下眼皮跳，右跳灾，下跳坏，双重倒霉buff叠加，那不是完了……”
判官：……
“多看文件，少学网络词。”判官无情打击。
几分钟后，见阎王还是那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只能补充道：“大人，别想什么buff叠加，你要这样想，伟大的数学家说了，负负得正，两个坏的兆头叠加就是好的，对吧？”
说实话，阎王怀疑自己的下属在忽悠他。
可对方笑眯眯问他“对吧”的时候，他竟觉得该死的有点道理？
他别是被忽悠瘸了吧……
这头阎王还在提心吊胆，另一头，南埔村那边，陈悠悠今晚早早就掩了房门，家里几个外驻成员第一次凑齐，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火锅。
因为猜到宋淮之他们准备在鬼节动手，陈悠悠特地交代了她父亲今天别回来看她。
“夏桐他是干嘛去了？”墨星阳一边在锅里捞肉，一边含糊问道。
“执行任务去了吧。”陈悠悠大概知道一点，但并不多，只能这样含混过去。
哈拉端着陈悠悠给他调的料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表达自己心里的不安。
“哈拉，怎么了？多吃点，再不吃就要被那臭小孩儿吃完了。”
察觉到他的视线，陈悠悠用漏勺给他捞了一大勺肉，连带着把墨星阳刚下进去的肉都捞走了，把他气得吱哇叫。
“没……没。”哈拉赶紧端起碗去接。
浓香的肥牛卷裹着料汁塞进嘴里，是他从来未体会过的满足感。
灯光下大家热热闹闹一起吃东西的场景，也是以前的他永远都想象不出来的温馨。
许久，哈拉突然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悠悠，我……我也会保护你的。”
“嗯？你说什么啦？”
陈悠悠和墨星阳拌了几句嘴，刚好错过了哈拉的喃喃自语。
“没有，我说火锅很好吃，谢谢你悠悠。”土拨鼠先生露出个憨厚的笑来，还摸了摸脑袋，有点羞赧。
“那你多吃一点，肉菜什么的都还有，不够吃我去拿过来添。”
陈悠悠有点狐疑，但她不是那种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只仔细瞅了瞅他，确定他神色正常后，她便揭过了这个话题。
*
长白山巅。
确定子时已到，靖芜不再掩饰自己的疯狂。
他深深嗅了一下空气中浓郁起来的鬼气，露出一个陶醉的神色来。
“炓哥，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不与我一起来创造这个盛世吗？”
看着不远处宋淮之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靖芜仍有点不甘。
无论如何，宋淮之总归是他的一个劲敌，如果能拉拢自然再好不过。
而且……
他对对方的情感很复杂。
在上古的那些年岁里，他也曾认认真真、心服口服地叫对方一句炓哥。
四大凶兽名声不好，没多少人愿意和他们做朋友。
他和梼杌他们几个整天厮混在一起，四处搞破坏抢东西，每天都在被别人喊打喊杀。
鸑鷟一族的这个天才少年对他们释放善意时，说实话，他是真真切切感动过的。
用最土的一句话来形容，就是他们生活在黑暗里，而宋淮之朝他们伸出了手，带来了第一缕光。
如今他其他的兄弟们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这世间唯余一个宋淮之，是有可能成为他朋友的。
宋淮之沉默不语，无声地回应了他这个多余的问题。
“好……好啊！那日后就再无任何情分可言了，哈哈哈哈不来也罢，不来也罢！”
靖芜仰天长笑，眼神冰冷又偏执。
只见他双手手心朝上，左右手上的东西疯狂旋转。
左手边赫然就是原本深埋长白山底下的那副祖龙骨架，而他右手手心里那个物件浮现出来时光芒大盛，竟是刺得人睁不开眼。
片刻后，光芒散去。
远处观战的夏桐失声大喊：“天道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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