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红娟笑了，只是她的笑容有些凄凉，但又努力着，让自己的笑看着自然一点。
“你说，舅妈长得好看吗？”
周安东一愣，这可不是舅妈，面对外甥问出来的话。
但他知道，牛红娟既然这么问了，肯定有更深层的意思。
“能看得出来，舅妈年轻时一定很漂亮。”
牛红娟抬头看向远方，眼神变得有些虚渺，声音变得很轻，要是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
“当年，我长得好看，十里八村都有名。媒婆在我家能排到村口，你说我有什么理由要嫁给袁红彪这个流氓？如果他模样长得过去也就算了，可看看他长得那么德行，我眼睛又不瞎。”
周安东很认同的点头，他第一次见到牛红娟就有这样念头。
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就嫁给了袁红彪呢？
难道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现在听牛红娟的话，显然不是，这里面有故事。
牛红娟陷入了回忆中，面部的表情急剧变幻着，最后变得很愤怒，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我被袁红彪强奸了，如果那时我能勇敢一点，他一定会被枪毙。可是我不敢，如果报了警，他被枪毙，我也得被街坊邻居唾沫淹死。
后来我发现怀孕了，我开始害怕、惊恐，惶惶不可终日。这时消失了两个月的袁红彪又出现了，再一次侵犯了我。
还威胁我，让我嫁给他，如果不同意就杀了我全家，弄了我妹妹。我无力的抗争着，但看着越来越大的肚子，我妥协了。
女人啊，跟谁过不是一辈子，何必要求那么多呢？可是啊，因为我要嫁给袁红彪，我爸我妈不理解，跟我断绝了关系。
结婚那天，我大哥大姐和我弟都没有来，但我妹来了，还带来了五十块钱，是大哥给我的。东子，你知道那个时候，这五十块钱意味着什么吗？”
说到这，牛红娟停住脚步，“给我一根烟。”
周安东拿出烟给牛红娟点了一根。
牛红娟狠狠吸了一口：“我以为他们谁都不要我了，但是这五十块钱让我知道，大哥还是心疼我的，让我已经死了的心，又活了过来。
结婚的第二天，我就去了齐市，我不想让人知道，是怀孕三个多月才结的婚。后来我生了个闺女，袁红彪很不高兴，但欣慰的是，他对我还不错。
我就想啊，行吧，就这样吧，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样呢？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袁红彪一直想要儿子，但我不想给他生。
谁能想到，我不给他生儿子，我亲妹妹却给他生了。蒙树林这个名字，还是我给取的，三岁就接到了我身边。
养了十多年，我才发现这个秘密，当时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但想想闺女，我要是死了，她一个人在世上咋活？”
牛红娟又狠狠的吸了口烟，然后哈的笑了一声，语气嘲讽的说道：“那对狗男女，经常厮混在一起，还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听到这，周安东什么都明白了：“所以，你是新仇旧恨，要把袁红彪送进去。而支万山能找到我，也是你告诉他的对吧。”
“对！”牛红娟很痛快的点头承认：“袁红彪毁了我一辈子，原本我都认命了，可他还跟我亲妹妹搞到了一起。
我的脸我的尊严被他们毫不留情扔在地上践踏，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们？反正我闺女也嫁人了，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直到你的出现，我无意中听到袁红彪和梁振针对你的密谋，我就知道机会来了。”
周安东想到玥真姐，苏玲玲，心情莫名的变得有些烦躁。幸福的人生大同小异，不幸的人生却各有不同。
牛红娟裹了两口烟，把烟头扔在地上狠狠碾了一脚，然后呼出一口长气，烟雾在空中慢慢飘散。
“说出来了，心也轻松了，希望你不要怪舅妈利用你。”
周安东双手揉了揉脸：“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出手？”
牛红娟一笑：“你不出手也不行，不达到目的，袁红彪是不会罢休的。”
周安东歪头看着牛红娟：“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确定我不会一走了之？”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话不假。”这时两人走到了那条小河边，牛红娟蹲下身体洗了把脸，“你是真龙，但袁红彪这条蛇确是假的，充其量是一只蛆，除了恶心人什么都不是。”
牛红娟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还有啊，你是谁？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御贡集团董事长，要是被一个所谓的地头蛇给逼走了，你的脸面往哪放？
何况你姥姥、姥爷、舅舅全都在这，你投资水厂的事情已经天下皆知，成为了他们的骄傲。要是就这样走了，村民能把他们脊梁骨戳折了，你让他们在村子里怎么抬头做人？
而且，除掉袁红彪对我们来说，很不容易，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对你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周安东心里一声感叹，还真不能小看天下人。牛红娟一个女人，还是没有接受过多少教育的农村女人，居然能把事情看得这么透，把他也算计了进去。
袁红彪能活到现在，说明牛红娟还是很善良，要不然那个家伙的坟头草，都不知道被拔了多少茬了。
“走吧！”牛红娟转身往回走，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
到了家门口，周安东才问：“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活一天算一天呗。”牛红娟摇头，骑上了摩托车，她也没有进院儿，“我走了，以后要是在来阿荣旗，去家里坐坐。”
“好！”周安东答应一声，“舅妈……”
牛红娟一摆手：“不要叫舅妈了，叫我姨！”
周安东一笑：“娟姨，如果你在家里呆着无聊，想找个工作，就去找小战我老舅。”
“行！”牛红娟踹着摩托车，很潇洒的走了。
对她来说，今天也许才是她人生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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