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浩站在茅庙外的老槐树下,眉头拧成了个疙瘩。眼瞅着庙里五个半大的小子——自家那三个皮猴一点、二点、三点,加上皮得没边的区子谦,连别人家省心的宏儿,竟都像被那贞德道尚人施了咒似的,撅着屁股给茅庙里那尊满脸古怪的雕像糊泥巴、补瓦片。这已是第三日了,往日里抢糖吃都能打起来的小子们,此刻围着道士转得比亲爹还勤,程景浩只觉牙根发酸,那股子醋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比早晨喝的酸梅汤还冲,酸得他连咽了三口唾沫都没压下去。
“哼,惯得些毛病!”他背着手转身就往府里走,路过厨房时正巧撞见梁大娘在淘米,雪白的精米粒在竹筛里滚得发亮。程景浩停下脚,语气带着点没好气:“梁大娘,往后给那贞德道尚人和院里几个小子的饭,米换成糙米。”
梁大娘手里的筛子顿了顿,抬起满是面粉的手擦了擦额头:“景浩,这……糙米饭糙得很,小孩子哪吃过这个?”
“让纵他们,叫换你就换,乡村里的小孩天天有糙米饭吃了不错,别把他们的胃给养精贵了。”程景浩丢下这句,甩着袖子往正屋去,心里头那点酸气总算借着这股子“整治”的念头散了些——他掏银子买的米,凭什么给个只会哄孩子的道士吃精米?
果然,晌午开饭时,贞德道尚人端着碗糙米饭,筷子戳了戳碗里颗粒分明、带着麸皮的米饭,脸立马拉了下来。他“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嗓门比敲木鱼还响:“程小子!你府里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往日里吃的不是新碾的精米,今儿怎么给老道吃这个?你瞧瞧这米,糙得能硌掉牙,咽下去都得刮嗓子!”
程景浩刚夹了一筷子青菜,闻言慢条斯理地嚼着,抬眼瞥了他一下,语气凉丝丝的:“道爷这话就奇了,府里的米是我程景浩掏银子买的,想给谁吃精米,给谁吃糙米,难道还要问过道爷的意思?”他放下筷子,指了指院里正捧着糙米饭狼吞虎咽的五个小子,“再说了,我听说道士都能吸收日月精华,不食人间烟火,怎么道爷还这般挑嘴?看来您这修行,也不怎么样嘛。况且,我家那几个皮猴和区家小子、宏儿都没喊一句,道爷倒是先叫上了,难不成您的牙口,还不如半大的孩子?”
这话像根针似的,直扎得贞德道尚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攥着筷子的手青筋都冒出来了,腮帮子鼓得像含了颗大核桃,牙齿咬得“咯吱”响,却愣是没反驳出一句来。憋了半晌,他猛地转头看向坐在一旁喝茶的郭芙兰,语气带着点委屈:“夫人!你瞧瞧他!自他回来,这府里都快翻天了!连口像样的饭都不给老道吃,你就不管管?”
郭芙兰放下茶盏,指尖轻轻擦过杯沿,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他是这程府的男主人,府里的事,自然该他作主。”
程景浩听了这话,心里头那点因吃醋冒出来的火气瞬间消了大半,连带着看郭芙兰的眼神都软了。他凑过去,自然而然地抬手给她揉着肩膀,指腹轻轻按着她颈后的穴位,声音放得柔声道:“还是夫人明事理。晚上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给你做。方才听柳叔说,这几日要下雪,我晚点就去把地龙烧上,咱们俩在屋里温两壶酒,小酌两杯,暖暖身子,如何?”
郭芙兰本就爱喝两口,一听“酒”字,眼睛立马弯成了月牙,嘴角也勾起个浅浅的笑:“什么都好,有酒就行。”
“有酒?”贞德道尚人耳朵尖,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挤到两人中间,一把拉住郭芙兰的袖子,脸上堆着笑,“夫人夫人,您看啊,这段时日老道教导那四个小子练武,可是下了苦功的!他们的身手都有了飞跃进步,那学金老道就不要了,您跟程小子说说,送老道几坛好酒就行!”
程景浩脸一沉,抬手就把他的爪子拍开,力道大得让贞德道尚人踉跄了一下。“你少在这打主意!”他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地窖里那十几坛埋了三年的女儿红,前阵子少了大半,不是你偷喝的是谁?还有张府何府的好酒,也被你摸去喝光了,现在还有脸来讨酒?脸皮比茅庙里的墙还厚!”
贞德道尚人被戳穿了心事,脸涨得通红,指着程景浩半天说不出话,最后猛地一甩袖子,气呼呼地喊道:“不稀罕!谁稀罕你的破酒!老道我自己找酒喝去!”说罢,跺着脚往外走,背影看着竟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到了晚上,程府的卧房里暖融融的,地龙烧得正旺,映得窗纸上的梅花纹样都暖了几分。程景浩不知从哪学了段昆曲,捏着嗓子用女声唱着《牡丹亭》里的调子,“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声音虽算不上专业,却也婉转动听。郭芙兰坐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个烫好的酒壶,一边小口抿着酒,一边跟着调子轻轻拍着拍子,眉眼间满是笑意,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
两人正听得入神,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声——那贞德道尚人不知何时竟扒在了窗沿上,半个脑袋贴着窗纸,眼睛瞪得溜圆,正屏住呼吸偷听里头的曲儿,连脚尖踮得发麻都没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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