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这是什么啊。”
吉尔停下脚步,仰着圆圆的小脸,手指指向法王厅雕塑前方一个小巧的人形雕塑。
神父正站在不远处整理烛台,闻言转过身来。
他身着黑色的长袍,领口绣着暗红色的十字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角的皱纹因笑容而显得愈发慈祥。
他走到吉尔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声音温和如春风:
“这是圣约翰雕塑。”
吉尔歪了歪头,麻花辫滑到肩头,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追问道:
“为什么要摆这个呀?”
“圣约翰是世间唯一的活圣人。”
神父的目光落在小巧的雕塑上,语气带着几分庄重。
“他守护主的信仰,并被主所复活,应当被世人供奉敬仰。”
“我可是看到,神父收了圣约翰两枚金币呢。”
一个略显成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说话的是比吉尔年长的洛丝莲,她正靠在墙壁旁,以感到无聊的目光盯着神父。
神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颊微微泛红,眼神有些闪躲,显然没料到会被当场拆穿。
他干咳了两声,连忙转移话题:
“小孩子别乱说话,快过来,咱们一起向圣约翰像祷告。”
他拉着吉尔的小手,又朝洛丝莲招了招手。
“圣约翰可灵验了,会派天使来实现虔诚小孩的愿望哦。”
洛丝莲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说什么,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
她见多了大人们的这套说辞,心里清楚,所谓的“实现愿望”不过是哄骗小孩子的把戏。
吉尔却信以为真,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挣脱神父的手,迈着小碎步跑到圣约翰雕塑前。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郑重地站好,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小脸上满是肃穆,眉头微微蹙起,像是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生怕惊扰了圣约翰雕塑。
神父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悄悄退出了教堂,留下两个女孩在原地。
洛丝莲走到吉尔身边,双手抱胸,看着她虔诚的模样,忍不住轻声说道:
“这都是骗小孩的,哪有什么天使会来实现愿望。”
吉尔没有睁眼,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你许了什么愿?”
洛丝莲好奇地问道,尽管她不信,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吉尔心里的秘密。
吉尔从随身的小布包里掏出一本崭新的空白练习本。
“我希望天使能帮我完成老师留给我们的抄写作业。”
说着,她又从布包里拿出一根削得尖尖的碳棒,还有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文字的抄写原文。
碳棒被包裹在一小块布里,防止弄脏衣物,原文纸则被叠得整整齐齐,边角都没有卷曲。
吉尔小心翼翼地将练习本、碳棒和原文纸放在圣约翰雕塑前的石台上,摆放得整整齐齐,还特意用小石子压住原文纸的边角,防止被风吹乱。
“这根本不可能成真。”
洛丝莲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老师布置的抄写作业那么多,就算是大人也要写好久,天使怎么会真的来帮你写呢?”
吉尔却一脸坚定,摇了摇小脑袋:
“会的,圣约翰会派天使来的。”
洛丝莲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到了嘴边的反驳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吉尔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会坚持到底,再劝下去也没有用。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牵住吉尔的小手:
“好吧,咱们该回家了,再晚你妈妈该担心了。”
吉尔跟着洛丝莲向外走去,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一眼石台上的练习本,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教堂的走廊尽头,教堂再次恢复了宁静,只有圣约翰雕塑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夜幕降临,小镇彻底陷入了寂静。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熄灭了灯火,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划破夜空的沉寂,随后又很快归于平静。街道上没有行人,只有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泛着淡淡的银辉,将房屋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有些神秘。
教堂内更是漆黑一片,彩绘玻璃失去了白日的光彩,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偶尔有风吹过窗户缝隙,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就在这极致的黑暗与寂静中,圣约翰雕塑前方的石台上,突然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明。
那光芒起初像萤火虫的微光,淡淡的,几乎难以察觉,随后渐渐变得明亮起来,柔和却不刺眼,像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在石台上的练习本、碳棒和原文纸周围。
光晕中,似乎有细微的光点在跳动,像是无数颗小星星汇聚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圣洁而温暖的氛围。
光芒越来越亮,照亮了雕塑的轮廓,也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那层柔和的光晕中,仿佛有纤细的身影在晃动,碳棒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操控着,缓缓抬起,落在空白的练习本上,开始一笔一划地书写起来。
字迹工整而娟秀,与吉尔的笔迹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流畅自然,一行行文字在纸上慢慢浮现,填满了空白的页面。
夜色渐深,教堂内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最终恢复了黑暗,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石台上的练习本,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碳棒静静地躺在一旁。
天刚蒙蒙亮,公鸡的啼鸣声便准时响起,划破了小镇的宁静。
一声接着一声,清脆而响亮,唤醒了沉睡的人们,也唤醒了睡梦中的吉尔。
吉尔从床上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睡意,眼神也有些迷茫。
她愣了愣神,几秒钟后,突然想起了昨天留在教堂的练习本和许下的愿望,眼睛瞬间清醒过来。
就在她准备前往教堂时,突然听到旁边窗户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
“笃笃笃。”
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吉尔停下脚步,好奇地转过身,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她小心翼翼地推开窗户,探头向外望去,窗外空荡荡的,只有清晨的薄雾和摇曳的树枝,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奇怪,是谁在敲窗户呢?”
吉尔小声嘀咕着,她又仔细看了看四周,都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
就在她刚要转身离开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光芒的身影。
她下意识地回头,只见一个散发光芒的小手轻轻把住了窗框,紧接着,一个小巧玲珑的小光人从窗户外面飞了进来,停在了她的跟前,距离近得她能看清它翅膀扇动的轨迹。
那小光人只有自己不到一半的身高,浑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像一个小小的太阳,却不刺眼,反而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它的面容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却给人一种无比亲切、善良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
而在它的手里,正抱着一本练习本,封面是熟悉的浅棕色牛皮纸,正是吉尔昨天留在教堂里的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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