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毫城失守，已经有好几日了。
施析坐在案前，静静地端详着置于案上的一方玄熵王印。
那印玺由玉石制成，散发着青碧色的纹理，通体温润细腻。
施析伸手抚上这印玺，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施析的思绪。
一位施韦将领，来到殿上，在施析面前跪下。
“启禀析王子。王上得知析王子大获全胜，欣喜非常，派末将前来毫城，请析王子回砥石，赶赴庆功盛宴。”
施析望向来人，轻轻地点了点头。
“父王还说什么没有？”
“王上交代，请析王子将玄熵王印和玄契首级一并带回。”
施析听了这话，转身望向背后的矮几。
矮几之上，放置着一个土褐色的漩涡纹陶盆，里面赫然放着一颗用盐腌制保存的头颅。
那正是……玄契的首级。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是。”
这名施韦将领刚刚退出大殿，随即又有一名盾甲军士，走入殿中。
施析轻轻皱起眉头。
“那玄熵王子和锐牙象……还没找到么？”
“启禀析王子，还是一无所获，只是在右林境中……”
“怎么了？”
“右林境的密林深处，发现了之前派去追捕的盾甲军士，只是……”
“都死了么？”
“是。而且……死状尤为惨烈，头颅均被啃噬得面目全非，看起来，似乎非人力所为。”
“这右林境……倒是深不可测……”
施析思忖片刻，决定暂时不去管它。
“罢了，一个庶王子而已，横竖也没什么要紧的，倒也不必继续追了。”
施析按照施韦王的吩咐，将玄熵王印和玄契首级装进木匣，命令施韦将领镇守毫城，自己则带军返回了砥石。
砥石宫殿之中，歌舞奏乐，热闹非常。
施韦王坐在王座之上，笑得合不拢嘴。
“析儿，你果然没有辜负为父对你的重望，可真是给施韦争了一口气。”
“此次大捷，并非孩儿一人之功，多亏了父王及朝中众臣一番筹谋，还要仰仗在前方浴血厮杀的施韦战士，这才有今日的胜绩。”
施析倒也没有因为这次击败玄熵，而沾沾自喜。
“析王子真是英勇善战，谦虚谨慎。”
殿上有臣属趁机溜须拍马。
“正是，正是。早就听说那玄熵王储自称天资聪慧，骑射娴熟，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别管他吹得再厉害，不照样是析王子的手下败将？”
殿上众臣忙不迭地随声附和。
“哈哈，玄熵气数已尽，怎可与我施韦相提并论？”
施韦王得意洋洋地捻了捻下巴上的胡须。
“能有王上这样的主君，和析王子这样的王储，实在是施韦之福。”
“天佑施韦，王上必能称雄神州，成就一番霸业。”
大臣们察言观色，又纷纷颂扬起施韦王来。
酒过三巡，施韦王和一干臣属喝得酒酣耳热，眼见时候不早，庆功宴会终于落下了帷幕。
施韦王摒退左右，只将施析一人留在殿上。
殿中突然走出来许多容貌秀美的女子，或是妖娆妩媚，或是温婉文静。
施韦王眼中醉意朦胧，斜倚在王座上，望着施析，笑吟吟地开口。
“析儿，这些女子，如何啊？”
施析眼中颇有些不解。
“父王，孩儿不知……此为何意？”
“你打了打胜仗，按理应该好好奖赏你才是。你自己选几个吧，或是……全都要了，也无妨。”
“父王，孩儿……孩儿不需要这些……”
“析儿，你……替我送几样东西，去斟寻。”
“是。”
“一样，是玄熵王印。一样，是玄契首级。还有一样……”
施韦王收敛起脸上的笑容，静静望着施析，缓缓开口。
“你替为父，将媚儿送到斟寻，献给后厦王。”
“这！”
施析闻言，脸上神色有些惊慌，抬头望向施韦王。
“父王，您既然已经将右林境拱手让给后厦，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施韦王冷冷地开口，打断施析的话语。
“为父说过，媚儿是你妹妹，早晚要嫁人的。倒不如，将她献给如今身份最尊贵的王，你说呢？”
施析还想据理力争，为施媚再争取最后一丝希望。
“父王，右林境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除了陶城略损兵力，后厦几乎没有再浪费一兵一卒。凭什么……凭什么要将属于施韦的土地……还有媚儿……都献给后厦？”
施韦王老谋深算地笑了。
“析儿，你还是太年轻。后厦王向来猜忌多疑，就算是咱们对右林境有所图谋，也不能让他知晓。”
施韦王缓步走下王座，来到施析面前。
“眼下玄熵已经让后厦动了杀心，谁知道接下来会轮到哪个方国？与其过早地树立起后厦的仇恨，倒不如暂时归顺于他，静观其变。”
施析轻轻地垂下了头。
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他不知该如何反驳施韦王。
可是，他是真的不想将施媚送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施析转过身去，发现施媚匆匆来到殿上，脸上还带着泪痕。
“谁让你来这儿的？”
施韦王见了施媚，语气中充满着不悦。
“父王，您……您打算将我……送去斟寻？”
施媚颤抖着问道。
“哼，消息还挺灵通，哪个奴仆透露给你的？”
施韦王轻轻瞥了施媚一眼。
“我……我不愿意去那里。”
“哼，这是为父与众位臣属商议之后的结果，岂是你一句不愿意，就可以拒绝的？”
施韦王不耐烦地毁了挥手。
“快回你的寝殿去吧，别在这里抛头露面的，像什么样子？”
“我说了，我不去。”
施媚语气冰冷，就在殿上定定地站着。
“不去也得去！”
施韦王低声怒喝。
“呵，我知道，你就是恨我，就像憎恨母妃那样……”
“别提你母亲！”
施韦王怒不可遏。
施媚却是轻蔑一笑。
“你不让我说，我偏说。我知道母妃当年是你亲手赐死的，不就是因为她……”
“啪！”
施韦王高高举起手，一巴掌打在施媚脸上。
“父王！媚儿口无遮拦，还请父王不要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施析连忙挡在施媚面前，用身体护住她。
“你母亲……那个贱人……当年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来……”
施韦王看着施媚，咬牙切齿地说着。
“要不是她死前苦苦哀求，求我饶你一命，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施媚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渗出殷红的血迹。
施韦王冷冷地望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女儿，缓缓开口。
“这是你母亲欠我的债，就该由你来还。”
“你杀了我好了！”
施媚望着施韦王，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决绝。
“怎么？你还以为我真的不敢么？”
施韦王被这话语激怒，顺势抽出一旁的铜剑，就要一挥而下。
“父王！”
施析连忙上前一步，伸手牢牢地握住了施韦王的手臂。
那挥剑的手，就这样被施析挡在半空。
“请父王息怒，孩儿会好好劝劝媚儿的。”
施析眼中满是恳求。
施韦王看着施析，又望了望伏在地上抽泣的施媚，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剑放下。
“好好劝劝她，让她想开点，别这么要死要活的，平白无故，叫人看了笑话。”
“是。”
施析转身，来到施媚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
“走吧……我……送你回寝殿。”
施媚站起身来，跟着施析的步子，走出了大殿。
她早该知道，不管再怎么反抗，她的命运早已注定。
终究是……挣脱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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