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上的铜盆盛满了清水。
施析遣散了寝殿之中的奴仆，自己将手中的布巾浸满了水。
骨节分明的手指，将布巾轻轻拧干。
他看着施媚坐在案前，正对着镜台，凝视着那红肿的脸颊。
施析走到施媚身边，轻轻将冰凉的布巾敷在施媚脸上。
“唔……”
那冰凉的触感，瞬间引起一阵刺痛。
施媚倒吸一口冷气，柳叶般的细眉轻轻蹙着。
“疼吗？”
施析眼中满是疼惜之色。
施媚摇了摇头，神情黯然，一言不发。
施析从怀中掏出那布巾包裹着的发钗，讨好般地递到施媚面前。
“这是我从毫城给你带来的，喜欢么？”
施媚静静地看着施析摊开的手掌。
那琥珀发钗明黄晶莹，散发着迷人的色泽。
施媚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绝望，一把抓过发钗，那锐利的尖端便要朝着自己的心窝刺去。
“媚儿，你做什么！”
施析神情大变，劈手将发钗夺了回来，就势扔在了地上。
施媚扑进施析怀里，放声大哭。
“我……我不要去斟寻，不要……我不要离开你……”
施析闻言，心中满是忧伤。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他也不想将怀中这个女人，拱手送到其他男人的床榻之上。
“媚儿……我们……不可能的……”
施析轻轻抚着施媚柔顺的发丝，艰难地开口。
这样的话，他曾经告诫过自己无数次。
他……一直喜欢着她……
施析心中，竟然忍不住涌起一阵莫名的难过。
他想将她永远紧紧拥在怀中，就像如今这般，再也不放开手。
施媚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施析。
施析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安慰她，下一刻，施媚的唇舌竟然缠了上来。
施析心中一惊，本能地将施媚推开。
“为什么推开我？”
施媚眼中，划过一丝哀伤，如同受伤的小兽。
“媚儿……我……不能……”
“你看着我的眼睛。”
施媚上前一步，纤纤玉指抚上施析俊朗的脸庞，让他凝视着自己的双眼。”
“你只要说，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我就二话不说，乖乖去斟寻。”
施析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子，却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他深深地渴望着她，却又碍于这无法摆脱的身份，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你看，连你自己都不愿意骗自己。”
施媚又上前一步，双手攀住施析厚实的胸膛。
“我……我就要走了，从此之后，你我相隔千里，今生……还不知道能否再见……”
施析听着施媚喃喃细语，心中充满痛惜。
“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么？”
施媚楚楚可怜地望着施析，双手环抱住他的脖颈，轻轻吻了上去。
那清雅气息，仿佛带着雨后花香，淡淡传来。
纠缠在两人唇齿之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蜜。
施析还隐隐约约能够尝到，那咸涩眼泪的味道。
那是……媚儿的眼泪……
施析温柔地回应着施媚，灵巧的唇舌纠缠不清，就像是在吮吸甘甜的花蜜。
呼吸声，渐渐变得急促起来。
施媚一只手勾住施析的脖颈，另一只手，却轻轻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华丽宽大的衣袍，如同花瓣一般，片片滑落。
露出施媚白皙细腻的肌肤，如花中的仙子一般绰约灵动。
施析猛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施韦王的话语，犹在耳畔。
“析儿，可别忘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你名义上的妹妹。你身为施韦的王子，可别做出什么事来，令施韦一族蒙羞。”
施析眼中闪过一丝惊惶，松开紧紧怀抱住施媚纤细腰肢的双手。
“媚儿……我们不能这样……”
施媚神色凄楚，手指在施析唇上轻轻描摹。
“你……就不想要我么？”
施媚忽然凄婉一笑，那笑容还带着泪痕，犹如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施媚拉住施析的手，让他在自己身上逡巡而下。
施析只觉得触感温润柔滑，如同在抚摸一匹上好的绢帛。
“你甘心么？就让别的男人，对我做这样的事情……”
施媚附身到施析耳边，轻轻开口。
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渴望，终于被唤醒。
“不，我……我不甘心。”
施析声音低沉，紧紧地盯着施媚那双，令他神魂颠倒的眼眸。
下一刻，施媚已被施析拥入怀中，狠狠地舔舐亲吻起来。
两人一路拥吻着，跌跌撞撞来到床边。
施析将以往的冷静自持抛诸脑后，只沉浸在当下这片刻欢愉里。
一想到施媚就要和其他男人，做着这样的事情，施析心中一股无名怒气，乱腾腾地蹿上心间。
恍惚之间，力度加大了几分。
“唔……”
施媚轻哼一声。
看着施析像只隐隐发怒的野兽，在自己身上发泄着怒火，施媚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欢愉。
施析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心中又涌起一阵歉意。
“媚儿……我……弄疼你了吗？”
施媚却摇了摇头。
“无妨……横竖……只有这一次……你……尽兴便是……”
施析望着眼前的如花美眷，身心皆是一片柔软。
温柔的吻轻轻落下。
一如猛虎轻嗅蔷薇。
那不敢伸出的双手……
那不敢宣之于口的感情……
伴随着浓烈的情感，一如宣泄在山间的激流一般，倾泻而出。
施析深陷在这花兵月阵之中，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战场上。
坚固的城门牢不可破，施析带领着他的军士，杀声震天。
硝烟火光之中，施析也忍不住汗如雨下，口干舌燥起来。
施媚双目迷离，眼波柔媚。
浅吟声如黄莺出谷，婉转传来。
那无疑，是最美妙的号角声。
最后一次号令声起。
坚不可摧的城池，终于在硝烟滚滚中被攻陷。
施析紧绷的身心放松下来，侧躺在施媚身边，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两人静静享受着，这稍纵即逝的永恒宁谧。
片刻之后，施媚将头埋在施析怀里，轻轻地抽泣起来。
“多想……多想……时间就这样……永远停在这里……”
施析紧紧搂着施媚，沉默无言。
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一夜无眠。
眼看着天光乍破，昼日初升。
施析起身，为施媚穿好衣服，又用骨制的发梳，将她柔软的发丝梳理齐整。
施媚对着镜台，轻轻将头发绾起。
施析将地上那琥珀发钗拾起，小心地簪在施媚发间。
“好看么？”
施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好看。”
施析轻轻从背后搂着施媚，过了许久，才恋恋不舍地松手。
“该走了。”
“……嗯。”
等候在砥石宫门处的车队，终于调转方向，徐徐向宫外走去。
如此前行了数日，车队终于抵达了斟寻。
后厦王看着跪在面前的施析和施媚，难得地露出了笑颜。
“施韦一族忠心耿耿，此番击破玄熵，倒是立下大功了。”
后厦王缓步走到施媚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看了看，又转身望向施析。
“回去告诉你父王，他送本王的三样礼物，本王都很满意。”
后厦王拿起匣中的玄熵王印，将它放到施析手中。
“玄契的首级，还有施韦的王女，本王都留下了。至于右林境，就赏给你父亲吧。”
施析接过碧绿的印玺，将身子伏在地上，深深叩首。
“谢王上。”
施析再次起身，看着后厦王牵起施媚的手，往大殿深处走去。
那别在施媚发间的琥珀发钗，伴随着她的脚步，徐徐晃动。
留下最后一抹色泽，明黄晶莹，清润剔透。
正如那夜，施媚眼眸之中的，缱绻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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