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的日子,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是何等的暗流汹涌。
楚暮云那条短信像一根刺,深深扎在她心里,让她无时无刻不处于一种警觉的焦虑之中。
她不敢关机,害怕错过任何可能与家庭相关的正常信息,又极度恐惧那个未知号码会再次发来让她崩溃的内容。
而生活并不会因为个人的惊涛骇浪而停止它固有的节奏。
很快,另一件让舜涓烦心的事情接踵而至——紫菱的高考成绩出来了,结果毫不意外,她落榜了。
消息传来的那天,紫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哭声隔着门板隐隐传来,充满了委屈、不甘和一种自暴自弃的愤怒。
她把自己那些写满了朦胧诗句和感伤的笔记本撕得粉碎,扔得满地都是。
“凭什么!凭什么非要上大学不可!我就是考不上怎么样!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很没用,很丢脸!”
当舜涓和汪展鹏试图敲门安慰时,得到的是紫菱带着哭腔的、尖锐的质问。
汪展鹏的脸色很不好看,他虽然对紫菱不如对绿萍那般寄予厚望,但小女儿连大学都考不上,终究是件有失颜面的事情。
他沉着脸,呵斥了几句“不争气”、“平时不用功”,便烦躁地去了书房。
舜涓站在门外,听着小女儿的哭声,心里像堵了一团乱麻。
她心疼紫菱,知道这个小女儿心思敏感,不同于绿萍的争强好胜,她有着自己的一套不切实际却又异常执着的内心世界。
但与此同时,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攫住了她。
大女儿的婚事需要操心,丈夫的态度日渐冷淡,暗处还有楚暮云虎视眈眈,现在小女儿又出了这样的状况……她感觉自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可能崩断。
她耐着性子,隔着门柔声劝慰:“紫菱,开门让妈妈进去好不好?一次考不上没关系,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复读一年,或者……”
“我不要复读!我讨厌那些课本!我讨厌考试!”紫菱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喊,“你们根本不懂我!没有人懂我!”
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
李嫂接听后,上来通报:“太太,二小姐的电话,是……是一位费先生打来的。”
房间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片刻后,房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紫菱红肿着眼睛,头发凌乱地冲了出来,几乎是抢过李嫂手中的无线电话,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奇异地透出一丝急切:“……喂?费先生?”
舜涓看着小女儿接电话时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神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头猛地一沉。
费云帆?他怎么又打电话来了?而且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她站在楼梯口,听着紫菱对着电话低声诉说着落榜的委屈和难过,语气里带着一种对旁人都没有的依赖和信任。
费云帆似乎在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安慰的话,紫菱的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甚至偶尔还会破涕为笑。
这让舜涓感到极其不安。
费云帆那个人,太复杂,太深沉,就像一潭看不到底的水。
而她的紫菱,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接近紫菱,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种不安,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日俱增。
费云帆开始频繁地约紫菱出去。有时是带她去安静的咖啡馆听她“谈诗论道”,有时是开车带她去海边散心,有时甚至是去看一些冷门的前卫画展——这些都是紫菱喜欢而家人从不理解甚至嗤之以鼻的。
紫菱仿佛在费云帆那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理解和共鸣。
她开始精心打扮自己去赴约,回来后眼神闪闪发光,整个人都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与落榜后的消沉判若两人。
她开始在饭桌上兴奋地谈论费云帆的见多识广,他的风趣幽默,他对她那些“荒唐”想法的包容甚至欣赏。
“妈,你知道吗?费叔叔他说我的诗很有灵性,只是不被世俗理解而已!他说人生有很多条路,不一定非要走考大学这一条!”紫菱兴奋地对舜涓说。
舜涓听着,心里却像压了一块巨石。她试图委婉地提醒紫菱:“紫菱,费先生毕竟年纪比你大不少,你们走得太近,恐怕……不太合适。外面的人会说闲话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紫菱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反驳,“费叔叔是真心把我当朋友!他才不像你们,只知道用世俗的眼光来衡量一切!妈,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古板了!”
汪展鹏对此倒是持一种略显暧昧的态度。他欣赏费云帆的商业头脑和手腕,觉得小女儿能和这样的人交往,开阔一下眼界也未尝不可,甚至隐隐觉得,如果紫菱真能攀上费云帆这棵“大树”,对汪家也并非坏事。
因此,他对舜涓的担忧不以为然:“云帆是个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紫菱跟他出去散散心,总比整天关在家里哭哭啼啼好。”
丈夫的不支持让舜涓更加孤立无援。而就在她为紫菱的事情焦头烂额之际,楚暮云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
他没有再强行闯入她的生活,而是换了一种更迂回,却也更具渗透力的方式。
他会在她常去的花店,让人送上一束她年轻时最爱的、如今却很少有人知道的鸢尾花,卡片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的字:“记得你曾说,鸢尾是思念的形状。”
他会在她每周固定去做SpA的那家会所,“偶然”出现,隔着走廊,用那种深沉而专注的目光凝视着她,不言不语,却足以让她心惊肉跳,落荒而逃。
他甚至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她偶尔会去一家僻静的教堂坐一坐。
有一次,她刚刚在长椅上坐下,祈求内心的平静,他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的位置上,没有说话,只是在她身边放了一个小小的、包装精美的盒子,然后默默离开。
盒子里,是一枚很旧的、她当年遗落在他那里的、已经不再走针的少女发夹。
他在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地瓦解她的心防,唤醒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属于他们共同的记忆。
他在提醒她,他们之间有过那样深刻而真实的过去,那不是一场错误就能完全抹杀的。
这种无声的、密集的“追求”和“提醒”,比直接的强迫更让舜涓感到恐惧和窒息。
他像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慢慢收紧,而她被困在网中央,无处可逃。
每一次“偶遇”,每一份“礼物”,都让她回想起书房里那个强势的吻和那句“不会放弃”的宣言,让她夜不能寐,精神几近崩溃。
她担心楚暮云不知何时会失去耐心,做出更极端的事情,直接毁掉她现在拥有的一切。
她担心紫菱在费云帆的影响下越走越偏,最终受到伤害。
她担心绿萍的婚事会因为自家这些潜在的危机而出现变数。
她更担心,那个叫楚晨的少年,那个她不敢相认的儿子,会成为楚暮云手中最致命的武器。
多重压力之下,舜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眼下的乌青即使用再多的粉也难以完全遮盖。
她在家人面前强颜欢笑,独自一人时却常常陷入恐慌。
她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四周是她想要守护的家人和家庭,而漩涡的中心,是楚暮云那执拗而疯狂的目光,以及费云帆那带着未知危险的、对紫菱的吸引。
她拼命地想抓住什么,阻止下坠,却感到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连同她珍视的一切,被那黑暗的漩涡一点点吞噬。
风暴并未停歇,反而因为更多因素的加入,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舜涓的内心,在担忧、恐惧、愧疚和残存的理智之间,进行着无比痛苦的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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