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才,来,瞧瞧这个!”
马父提着个沉甸甸的锦缎包裹,脚步轻快地走到院中的石榴树下,将包裹往石桌上一放,层层掀开。
里面整齐码着上好的徽墨、精制的狼毫笔,还有一沓泛着柔光的宣纸,连砚台都是温润的端砚,透着细腻的光泽。
他伸手抚上马文才的额头,指腹带着常年握笔的薄茧,却格外轻柔:
“这都是我托人从江南特意捎来的,你在书院写字作画,用着也顺手。”
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个沉甸甸的银锭,塞进儿子手里,
“这里有五十两纹银,平日里买些书籍、添件衣裳,可千万别像在家时那般省俭,身子骨要紧。”
马文才握着冰凉的银锭,指尖却暖烘烘的。
他身姿挺拔如松,月白长衫衬得肤色愈发莹润,眉如墨画,目若朗星,闻言重重颔首,声音清朗:
“父亲放心,儿子晓得分寸。这笔墨纸砚已是极品,银钱也足够用,您不必为我操劳。”
马父望着儿子这般模样,只觉得满心骄傲,忍不住又拍了拍他的肩:
“我儿真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此番去书院,定能学有所成,不负马家期望。”
话锋一转,又添了几分忧虑,
“只是你只带了竹生一个书童,是不是太少了?
路上车马劳顿,到了书院里,洒扫、整理书籍、端茶倒水的活计,他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他眉头微蹙,眼里的疼惜几乎要溢出来:
“不如再挑两个伶俐的小厮跟着,一个跑腿,一个打理杂务,也好让你专心读书。”
马文才闻言笑了,眉眼舒展如春风拂柳:
“父亲,不必了。我是去求学,又不是去享清福的。
竹生跟着我多年,细心稳重,平日里抄书研墨的活计都熟稔,足够了。
多带几个人,反倒显得我娇气,惹同窗笑话。”
“笑话什么?”
马父立刻反驳,语气带着几分护犊的强硬,
“我马家的儿郎,便是带十个八个随从也不为过!只是怕你嫌烦罢了。”
正说着,马母提着个食盒款款走来,鬓边的珠花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脸上满是不舍:
“文才,娘给你装了些你爱吃的桂花糕和腊肉,路上饿了能垫垫肚子。”
她将食盒递给竹生,转而拉着马文才的手,细细打量,
“出门在外,没人催你早睡早起,你可得自己上心。
要不,娘再给你派个丫鬟?春桃手脚麻利,还会做你爱吃的莲子羹,跟着你也能好好伺候。”
“万万不可!”
马父立刻摆手,语气坚决,
“书院是治学之地,皆是苦读的学子,哪有带丫鬟的道理?
再说,文才是去求学问的,带个女子在身边,分心不说,还落人口实。”
他瞥了眼马文才,语气缓和了些,
“寻常女子也配不上我儿,便是祝家那个小丫头,论才情容貌,也未必及得上我儿半分,不过是借着祝家的家世罢了。”
马文才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娘,父亲说得对。书院里都是同窗,大家同吃同住,我带着丫鬟反倒显得格格不入。
您放心,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竹生也能帮衬着,不会受委屈的。”
马母仍是不放心,眼圈微微泛红:
“可你从小没离开过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娘实在惦记。”
“娘,儿子都长大了,总不能一直守在您和父亲身边。”
马文才语气诚恳,
“此番求学,既是为了增长学识,也是为了历练自己。
等我学有所成,定早日回来孝敬您和父亲。”
马父见状,轻咳一声打断了妻子的伤感:
“好了,孩子大了,该让他去闯闯。
文才,到了书院,凡事不可让人欺负了去。若有什么难处,便写信回来,父亲定会为你做主。”
“儿子记下了。”
马文才躬身行礼,目光坚定,
“定不辜负父亲母亲的教诲与期望。”
——
祝府的花厅里,祝父背着手来回踱步,锦缎长袍的下摆随着脚步扫过光洁的金砖地面,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焦急:
“英台!你到底收拾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这都什么时候了!”
祝英台正坐在窗边,手里捏着一本未看完的诗集,闻言猛地将书拍在桌上,杏眼圆瞪,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父亲!您急什么?
马家公子求学,那是他自己的事,与我何干?
我们不过是父母之命定下的婚约,连面都没见过,凭什么要我巴巴地赶去照顾他?”
她站起身,裙摆一旋,露出底下绣着兰草的裤脚——这是她偷偷换上的,比起繁复的裙装,裤装总要自在些。
“他马文才既然是名门公子,想来身边伺候的人不少,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不多!
再说,他都多大年纪了,难道连自己穿衣吃饭都不会?
我看这马家公子,也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草包罢了!”
“你胡说什么!”
祝父猛地停下脚步,厉声打断她,脸上满是不悦,
“英台,说话要有分寸!
马家公子是什么人?那是真正的人中龙凤!相貌堂堂,才情出众,便是整个上虞城,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人物。
为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像他那般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的后生!”
他放缓了语气,走上前想拉祝英台的手,却被她侧身避开。
祝父也不恼,只耐着性子劝:
“你这孩子,性子太烈。女孩子家,总要学着温婉些。
你与文才本就是未婚夫妻,此番一同前往尼山书院,正好朝夕相处,培养培养感情。
等你们情投意合,将来成了亲,日子才能和和美美。”
“父亲!”祝英台急得跺脚,脸颊涨得通红,
“我要去书院是为了求学,不是为了嫁人!
更何况,我连他马文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凭什么要对他倾心?
万一他是个仗势欺人、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难道我也要嫁给他?”
“放肆!”祝父脸色一沉,语气严厉起来,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这般儿戏?
马家乃是书香门第,文才更是自幼饱读诗书,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种人?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尼山书院学风浓厚,你去了既能伴在文才身边,又能增长学识,岂不是两全其美?”
祝英台还想争辩:“父亲,可我……”
“没有可是!”祝父不容置喙地打断她,转身朝着门外高声喊道,“秋英!”
很快,一个伶俐的丫鬟快步走进来,垂手侍立:“老爷。”
“立刻去给你家小姐收拾行囊!”祝父语气斩钉截铁,
“衣物、书籍、常用的药材都备齐了,再带上些小姐爱吃的点心,明天一早,务必跟着马家公子的队伍一同启程,不得有误!”
“是,老爷。”
秋英偷偷看了眼满脸怒容的祝英台,不敢多言,转身便要退下。
“父亲!您不能这样!”
祝英台又气又急,眼眶都红了,
“我不去!我要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不要被这婚约绑住!”
祝父却不再看她,只丢下一句“此事已定,不必多言”,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花厅里只剩下祝英台一人,她望着父亲离去的背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抓起桌上的诗集狠狠扔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委屈与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我的人生要由别人做主?
马文才,马家公子?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人中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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