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掉那喧闹湿热的环境，程希闻到了桂花香，是从转角处那棵桂花树上飘散过来的。忽然想起，涂记肉饼离这不远，她拉起沈意就走，“买肉饼去！”
沈意拉住她，无奈道：“小希，晚上吃太多不好。”
猛地就又想起店里那两姑娘了，她一把甩开沈意的手，嚎叫道：“我就要就要就要！”
沈意牵起程希手，紧紧握住，不让她挣脱开，脸上半是宠溺半是妥协，“走吧。”
途中，程希又买了一包糖炒栗子边走边吃，准确点讲，是沈意剥，她张嘴吃。
沈意又剥好一颗递给她，轻声问道：“小希，你刚为什么生气啊？”
“你少来，人家姑娘看你你会不知道？”
“可是你已经好久没因为这种事生气了。”
这会，程希心中郁闷之气早就没了，大大方方道出了缘由，“她们说要找你要微信。”
“你明知我不会给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气，气你这张脸。”
沈意不由苦笑一声，“以后干脆在脸上缝上个永久性口罩好了。”
程希笑出声来，“那可不行，我还要看呢！”
“可我实在不喜欢你一生气就拿自己撒气的习惯。”
“我不拿自己撒气还能拿什么撒气？！”
“我啊。以后若是我的原因惹的你不开心，你只管让我不好受，千万别再折腾自己了。”
“那我可不敢，你可是某某某家的公子呢！”
“小希......”
沈意又露出了那副委屈模样，程希瞧的好笑，连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板栗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娇气包！”
到了涂记，程希一眼就在排队的人群中发现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前拍了拍他，旋即又蹲下身子，佯装要吓他，可董映辉的余光早就撇见了她，笑道：“程医生，你也来买肉饼？”
程希瞬感无趣，站了起来，拉过一旁的沈意，笑呵呵道：“是我们。”
“你好。”董映辉笑着向沈意打招呼。
沈意客气疏离，回以一个淡淡的微笑，点头道：“你好。”
“你今日怎么还有闲情来排队买饼子了？我记得你对吃的不感兴趣啊。”程希问道。
“我妈想吃，下班顺路带点回去，我也好久没吃了，这个饼的确不错。”董映辉解释道。
“哦呦，大孝子啊！”
“你们呢，是自己吃，还是.......？”
“自己吃，嘴馋！”
“那我帮你们带两个吧，免得排队。”
“好呀！”程希笑得欢欣鼓舞，全然没注意到沈意已经掏出手机扫了商家的收款码。
“你打算买几个?我请客。”沈意看向董映辉，问道。
“不用了不用了，这是顺手的事，我来吧。”
沈意继续盯着他，未说话，不知怎地，董映辉竟感受到了一股不容置喙地威慑之气。他愣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好在，程希及时解围，“这个饼2块钱一个，他们家三口人，就打人均两个吧，再加上我们的，一共16块钱。”
话音刚落，商家那边便响起‘到账16元’的提示音，程希伸长脖子朝老板挥手：“老板，是我们的，8个！”
拿到饼子后，董映辉分给程希四个：“我们还要吃晚饭，吃不了那么多。”
程希不爱干推来让去假客气之事，大方接过，笑道：“那就谢谢啦！”
“你们开车没，需要我带你们一程吗？”董映辉问。
“不用了，今天我们开车了。”
“停对面？”
对面是个大型停车场，但凡开车来买饼的人几乎都将车停那。
“对头，方便嘛。”
“那一起吧，我也停那。”
“行。”
过了马路就是停车场，没走几步路，程希停在一辆车前，笑着与董映辉告别：“我们到了，就先走了，明见。”
当董映辉看清那辆车不是什么小众车而是路虎时，神情明显一愣，转瞬又恢复如常。他朝他们挥了挥手，继续向前走去，只是那背影看起来分外落寞。
沈意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身影，语气略显郑重道：“小希，你那同事心思深沉，平日与他相处时，要多留个心眼。”
“知道啦！”
程希踩了脚油门，车子渐离停车场，沈意未曾料到程希会应地如此爽快，有些不可置信，“我以为......你会反驳我。”
“我与他共事几年，怎会不了解。”
“可我看你......”
“看我待他热情？”
沈意点了点头，没说话。
程希轻笑一声，解释道：“我长这么大，从没遇见过心思纯坏或纯好之人，人是那样的复杂，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在没有切实伤害到我之前，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了。再说了，我与他天天都要碰面，横眉冷对不是我的处世哲学。”
沈意见程希那一脸骄傲自豪的模样莫名觉得有些可爱，于是故意逗问道：“那你的处世哲学是什么？”
“伸手不打笑脸人！”
“很适合你。”
“怎么说？”
“你看起来就很温柔。”
‘唰’一下，程希脸就又红了。
到家后，夜色已沉，程希拉着沈意看了会电视，就准备洗洗睡了，可睡哪呢，是个问题。
等程希洗完澡出来时，她发现沙发上的枕头被窝已经被抱到床上了，程希眼角含羞嘴角带笑扭扭捏捏爬上了床。
次日到医院时，程希发现她桌上放着一瓶牛奶，一问说是董映辉放的，她笑了一下，将牛奶放回了他桌上。
走廊迎面碰上董映辉时，程希捂着肚子佯装不舒服，她边往厕所冲边解释道：“我早上起来有点拉肚子，不敢喝牛奶，还你桌上了啊！”
又过了几日，到了中午饭点，程希趴在桌上不想下楼，琢磨着点顿外卖凑合下算了，董映辉拦住了她，说一会顺便给她带份上来。
他前脚刚走，何珊便朝她使眼色打趣道：“看来咱们小董这是又准备展开攻势了啊！”程希抿嘴笑了笑，没说话，默默打开微信，将饭钱转给了他。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12月。
自从程望也加入补课大军后，沈意的收入是噌噌往上长，程希照例不收沈意的红包，因为她知道那钱最终还是会花在自己头上，比起直接收红包，程希更喜欢沈意为她花钱。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对于宜阳这座人口输出型城市，一年之中所能期盼的事实在是少之又少，除了十一就是春节了。一个是奔赴，一个是团圆。留在宜阳的人早早便开始准备年货了。
早上出门时，程希遇见院子里的大爷大妈们成群结队提着重重两袋肉往回走，晚上下班路过他们窗前时，防盗网上就挂满了香肠。
深吸一口气，还是那些个熟悉的味道——他们总会在过年前拿几节给程希。程希一天吃一节，一家有一家的味道，别家的团圆欢喜她年年也盛了一小半放在自己桌子上。
当香肠挂满了家家户户的防盗网上后，他们就要准备熏腊肉了。腊肉要用松树枝熏，院子里是不被允许的，好在桃园背靠山，山上什么树都有，到了冬天，林间地上堆落着大把大把的枯树枝。
程希没住进来前，运肉上山全靠谁家儿子在家，谁就帮着用车一起运上去，车上带两三个人先上去守着，其他人再慢慢用脚爬上去。
可院子里住户实在太多了，就是这样，熏肉也是个浩浩荡荡的大工程，得进行个好几天，有时候动作太大，还会惊动警察。
毕竟冬天干燥，稍碰上点火星，就是一场山林火灾。所以为了那么口香味，他们年年犯愁，年年都嚷着今年不熏了再也不熏了，年轻一辈们不爱吃，也劝他们少吃，说那玩意不健康，可嚷着嚷着，他们还是天不亮就悄摸爬上了山，偷偷点了火熏肉。
吃了一辈子的东西哪是能那么轻易就舍去的，他们的爷爷奶奶还在世时，就这样做了。
一年，楼下张大爷为这事围着儿子说了许多好话，总不能年年都蹭别人的车啊，他脸上抹不开面。
儿子眉头紧锁，脸上满是不耐，扔下筷子就走了。他嫌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全得耗在这上面，况且他也不爱吃熏肉。
张大爷家的门常年大打开着，张大妈说一楼潮湿，得常通风才好。
有时遇上程希下班，他们从门边那张餐桌上看见了，也会热情邀请她一起顺便吃几口。一个人的饭菜不好烧，这是结了婚的人都明白的事。
那天张大爷儿子走后，程希走了进去，笑着说她孤家寡人休息也没约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她来吧。
一来，就连着来了两年。
程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年轻人那样不爱吃熏肉，但她却觉得可香了。
薄薄切上几片，往油锅里一煸，放点生姜，不论是煮萝卜还是烘白菜，都是极美味的。
王姨从来都不做熏肉，她也说不健康，程希想念那一口时，都是从网上订，可总觉得差点味，没有记忆中外公熏的香。
直到程希搬来桃园后，她心中欠了十多年的那一口才终于被补上了。
今年多了个沈意，熏肉这事就结束的更利索了。
程希上班不在家时，沈意开着车就将他们送上山了，那几日，程希晚上都没在家吃过饭，都是和沈意一家一家轮换着吃。吃过饭后，再提着那家给的年货和沈意就着那歪歪倒倒的灯在院里溜达消食。
住在桃园的人大多是没有什么名贵货的，香肠腌肉火候也还不够，送的都是些日常在他们碗里的食物，什么腌萝卜干啦，炸过之后的小鱼仔啦，素菜丸子啦......
程希很喜欢这些吃食，总是一边消食一边往嘴里塞，沈意知道她只是尝个味，并不拦她。
“再放假若天气晴朗，我们就去摘橘子吧？”程希笑嘻嘻道。
“好呀。”沈意眼中也蓄满了笑意。
“这天气真是不给力，每次一说去摘橘子，次日必变天。也不知还能拖多久......”程希哀叹一声。
“不要紧的，小希，我们日子还长。”沈意眼中笑意不改。
“你总说日子还长，可过完年你就要走了。”程希瘪了瘪嘴。
“我会回来的。”沈意语气坚定。
“哪有那么快呢？我休完长假回医院都要忙好一阵才能重新步入正轨，更何况你。”
“小希，对我来说，那日子的长度是余生。”
等到程希再休假时，窗外果然又是狂风伴着雨点。她站在窗边，看那棵树疯狂摇摆着，发出低迷的声音。
程希深叹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球焉在沙发上，那只球是被东西扎破的，再也吹不进气了。
“没事，我们改日再去。”沈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安慰道。
程希摇了摇头，“橘子就快要下市了，我也不想去了。明年若还有机会，就再说吧。”
没过几日，王姨打来电话，问程希今年还想不想吃广味香肠，若她不吃就不灌了。
程爸不爱吃，程望也吃的少。程希略一踌躇，想吃二字迟迟说不出口，便道不吃了。
王姨又说她跟程爸这两日要去偏远一点的山村里杀头猪拖回来，让她有空了回家拿点肉过来冻着自己慢慢吃。
程希笑了笑，说好，并叮嘱他们注意安全。
这年头，正宗土猪肉并不好寻，每年程爸都要拖几道关系才能在很远的山里买到。
程家一年杀一头，给程希分点，剩余的王姨灌香肠的灌香肠，做腌肉的做腌肉，还有的新鲜肉也是冻起来，想吃的时候吃一点。这头猪，她与程爸两人可以吃小半年。
土猪肉就是比菜市场摊贩手里买的要香很多，少一股肉腥味，多一份嫩感。
程希也爱吃，但她吃的很节省，往往是一大盘素菜里参杂点肉丝。她知道冻柜里那些肉吃完了就是吃完了，再想吃就要等到来年春节。在这之前，她不会开口要，王姨也不会再问。
“我家有个阿姨灌的广式香肠很好吃，等回去我让她灌点寄过来。”沈意瞧出了程希的勉强，牵起她的手安慰道。
程希摇了摇头，笑容很是轻松无所谓，“算了，不用那么麻烦。也说不上很爱吃，有我就吃点没有就吃点咸味的，不过是桌上的一盘菜，没那么重要。”
“你喜欢的东西太少了，但凡只有一点点喜欢，我也想拿来送与你。”
“人家是烽火戏诸侯，你是腊肠博一笑。”
“你不是那褒姒，就算没那腊肠，一样能笑。只是我想做些什么，叫你能明白这世上有人很在意你。”
程希瘪嘴一笑，嗔怪道，“真是个蜜罐子，天天用一堆滚了糖的话来喂我，听多了就分不出真假了。”
沈意笑了一下，将她额边垂落的头发顺到耳后，看着她，用一种清风拂入人心的语调坚定道：“小希，你不用辨真假，辨人即可。我的心意从不说谎话。”
自从程希接受了沈意是魏成意，会陪她过完年再离开这件事后，偶尔也会忍不住好奇问问沈意从前的生活。
譬如，一起吃饭时，程希会突然问起沈意从前都吃些什么？又或者在看电视时想知道沈意从前住的房子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有许多佣人？英国的天空是不是很蓝？美女是不是很多？他有没有很喜欢？
沈意总是答得轻描淡写。
从他的描述里，程希知道了沈意还是魏成意时与现在并没什么不同，吃穿可能会更讲究一点，但也仅是裹腹保暖之行径。
甚至从前的他因常常一人吃饭而食不知味，更遑论英国那段看似自由实则寂寥的时光了。他哪里有心情谈情说爱，就连那天上的朵朵白云，都不过是入眼不入心的发呆承载物罢了。
沈意说，在英国时他常常思念祖国的一切，祖国很大很大，大到每晚都只能梦见其中小小的一部分。
有时候是童年趣事，有时候是外爷外婆，有时候是那一道道食物，在妈妈忌日前后，他又常常梦见她。
他总想着得快点回家，再快点，这样才能结束那个怎么都做不完的梦。于是他全副身心都铺在学业上，以至于错过了一些当下的快乐与风景。
讲到最后，沈意笑着向程希发起邀请，等回去待一切尘埃落定时，她是否愿意陪他一起同游那故去的时光？
程希将手重重拍放在他手心中，眨眨眼嘻笑道：“看你表现！”
这次，程希打听的是八卦。
“沈意沈意，你知道你弟跟刘曦语的事吗？”
沈意点了点头。
“所以他们是真的分手了？还是你弟单方面甩了人家啊？而且你弟好久都没露过脸了，是怎么了？”
沈意望着程希那双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不由笑了起来，“你问题这样多，我该回答哪个呢？”
“不急不急，时间还多，咱们一个一个慢慢聊！”
“这会时间就多了？”沈意一双眼中尽是戏谑诙谐。
程希恼羞成怒，大叫一声：“沈意！”。
沈意眼中笑意更深，像抚摸咪咪一般摸了摸程希的头，柔声道：“依他从前潇洒性子，分手应是真的，但是不是他单方面分手我就真不清楚了。关于他感情上面的问题，我知道的不会比你们多。我猜他甚少露脸是从我销声匿迹后开始的吧？家中少了一个人，还与他脱不了关系，父亲怎会让他潇洒如从前？他必须得给沈家一个交代。曾经我不是说过，沈家......没那么好招惹。沈家已经！失去了一位小姐，而我是那位小姐唯一的孩子......”
“那你弟背后那个大佬呢？”
“我猜，也是早就控制起来了。”
“你怎么猜到的？！”
“从有关魏氏新闻中的蛛丝马迹分析出来的。”
“那你岂不是也知道那人是谁了？”
“嗯，知道了。是魏成君的舅舅，也是我公司大股东之一。”
“所以是为了研究院的事？”
“对。当初我打算拿出一笔钱成立研究院，以他为首的一半股东都不同意，因为那是一件短期内看不见收益的事。为了给我施压，他将消息放给了记者，想要阻止这件事成的人很多，内部的高度不统一加上参与其中的一些外部因素，研究院一事便搁浅了。”
“公司内部的事为什么还会被外面的人插手影响呢？而且你都放弃了，为什么他还会对你痛下杀手？”
“小希，你知道我为何要执着于成立这个研究院吗？”沈意不答反问。
程希摇了摇头，一脸疑惑。
“我们国家在很多高科技领域都非常依赖美国，其中之一就有电子设计自动化，也就是你之前提起过的EdA。我在英国留学时，就感受到了其中的差距，从那时我便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从目前中国的发展形势来看，m国迟早有一天会以各种手段来打击阻拦我们的经济发展的，所以留给我的时间并不多了......而我们之间的差距还很大......所以小希，这是我要回去的原因啊.....”
沈意预测的确很有先见之明，许多年之后，中国已成为世界体量大国，其国际地位举足轻重，被m国视为头号对手与打压对象，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经济大战一触即发。
只是现在的他们当然还不知道。
只见沈意哀叹一声，眼中是深不见底的愁绪，仿佛他看见了旁人看不见的深渊，那深渊是如此深不可测，投一枚石子进去，无任何声响，只余下那不见底白茫茫一片，让人悬着的一颗心始终落不下。
“舅舅联合外人从股市下手，逼得我不得不将研究院一事暂停。我与他原本就在许多事上意见相左，且他与我根本没有血缘关系，是魏成君的亲舅舅。我从小长在沈家，大了却要回魏家分一杯羹，他多少心怀不满。至于那最后一根稻草，大概是知道我根本没打算放弃吧。”
一起复杂缠绕着仇恨的豪门恩怨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那般轻飘飘，带着一丝君子气度。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程希心中涌起一股漫天敬意，继而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她伸出手，抚上沈意的眉间，一点一点轻轻的顺着，似乎想要将那之间的忧愁捋平。
“沈意，你真是辛苦啊........”
沈意鼻头一酸，将程希的手拿下来紧紧握在手心里，摇了摇头，笑道：“已经习惯的事就不会觉得辛苦了。”
“你这次回去，若他还使绊子可怎么办呀？”
“不会了。我也没想到他心思竟会如此单纯，以为没了我，研究院这事便无人提及了。他冒了那样大的风险，竟没调查清楚这事是得了父亲首肯的。原本我想以一己之力成就此事，借此将公司彻底从魏氏独立出来，可到底是我高估了自己。这次回去我会借用魏氏与沈家的力量，这样一来成立研究院一事就变得容易多了。”
“你是不是傻？为什么一开始不选择走捷径！差点把命都搭进去！”程希毫不客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人还年轻时，总是不服输，想试试。小希，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我没什么好后悔的。若没有最初的一意孤行，又怎会遇见你？”沈意温柔笑道。
“你不后悔，是因为你还活着！可若你死了......”
“若我死了，这世上不过多一处坟，我想要做的事会有人继续将它做完，实在是没什么好可惜的。”
沈意神情清微淡远，好似死亡这件事他曾想过千百遍。
可程希神色却黯淡了下来，喃喃道“若你死了......沈意，若你死了......我不想要你死。我们普通人活着时本是一根草，死了，成了一把灰，手一扬，灰就没了，那才是不足惋惜。可你的命是我亲手救回来的，我看的比谁都重，你千万得好好护着！”
沈意笑容不再，神情悲戚道:“小希，你说的话我都会好好记着。可我再不想与你讨论死亡这个话题了，光‘死’这个字与你沾边，都让我悲痛不已，若你真不在了，只怕我会欲绝。”
程希眼中闪着泪光，粲然一笑，良久，才缓缓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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