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顾静，大队长看着桌上的茶叶止不住笑意。
将茶叶罐子放在自己的手里，然后背过手站在窗前，不禁感叹。
同样是知青，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就是这么不一样呢？
又觉得健安这架呀，打得是挺值，至少让他看清楚了人与人之间的差别。
想着又不自觉地点点头，不错不错，健安这媳妇儿好啊！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大队长改变了想法的李健安，在家里待了几天终于待不住了，晚上将人托付给了翠翠，就准备去卓家庄换李建国回家来，这几天李建国照看小猪崽，都是天亮再回村子来。
出了家门，踏着月光到了卓家村。
刚好轮到唐华看守小猪，这一窝的小猪崽下得多，怕老母猪没注意自己踩着自己的娃了，唐华坐在猪圈旁，用棍子敲着这几日因为吃得好，体重飙升的母猪。
嘴里还小声地骂骂咧咧着，“那是你的娃，你能翻身的时候注意点，别压着你的娃吗？”
“有啥用？自己的娃都看护不好。”
“笨猪，要你有啥用？”
李健安抽了抽嘴角，轻声回答：“还能有啥用？卖钱。”
唐华身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脚都跳了起来，看清楚是李健安，生气问，“你干啥不出声啊？”
又凑近看李健安脸上抹的药，问：“你这什么玩意儿？大晚上不得吓死个人？”
“吓死你了吗？”
唐华摇头，“那还差点。”
李健安不管某个人，看着猪圈里的小猪问，“小猪有没有糟蹋的？”
“那倒没有。”唐华摆摆手，不以为意问，“你还不相信我们哥俩吗？”
就因为是你们，李健安才不放心。
唐华哼了一声，从猪圈旁的箩筐里抓出一只睡得正熟的小猪崽，“呐，就这一只，长得太小了，都抢不上奶喝，每次都要等它喝完，才放其他的小猪去喝。”
李健安捏了捏小猪的腿，发现它虽然长得小，但是腿强健有力，要长大肯定没有问题。
又到床边将李建国拍醒，李建国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一脸麻子的人，惊呼一声就爬了起来。
“谁呀你？”
幸好唐叔听不见，只是被李建国的行为惊扰地转了个身子。
李健安一巴掌拍在李建国的脑后，“你自己说我是谁？小声点，别把唐叔吵醒了。”
唐华哼唧了一声，“我就说你别顶着这一张脸出门吧？你看看你，把人吓成什么样了。出门也洗洗脸嘛。”
李健安不想洗脸吗？被那些知青掐得一脸的指甲印，洗干净了指甲印更加明显，特别是现在都已经结痂了，更加明显。
相比较起来，李健安更愿意顶着一脸黄色的药剂出门。
李建国回了神，感觉好笑，“你这回真是够爷们儿了！在我们大队都出名了。”
唐华在这山洞里也没什么事儿做，每天就缠着李建国说新鲜事儿，调侃几回李健安可在所难免。
唐华也竖起了大拇指，“健安哥，你现在在我心中是真的大哥了。”
李健安瞪了两人几眼。
拍拍李建国，“行了，赶紧收拾了回家守着弟妹去。这快要生了，别出什么事儿。”
“从今天开始到你的娃出生，都在家守着吧。”
李建国眼睛瞪大，“真的呀？”
“还能有假的？”要不是自己这里出了意外，他也不会让李建国的媳妇儿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他们两兄弟家里都没有老人，两人一走，家里就没人能照顾孩子和孕妇了。
“回家帮我看着点小小。”
李建国拍拍自己的胸膛，“包在我身上。就小小这闺女，还需要我看着？”
“也不知道你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儿，有这么个好闺女。”
说完李建国砸吧砸吧嘴，幻想道，“我媳妇儿这肚子里的闺女有你闺女一半懂事就好了。”
李健安瞪了一眼人。
小小这么懂事，是李建国想要就有的吗？
李建国连忙收拾起东西走了，他媳妇儿肚子大了，他现在也不大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家里。
唐华连忙抢了李健安的位置，凑近看李健安脸上的疤痕，“健安哥，这真是那群女知青的手抓的？”
也不等李健安回答，唐华又自顾自地说，“这得多少个女的呀？”
“你也是有福气了，被这么多女知青掐过。”
李健安伸出脚一脚踢在唐华的屁股上，“这福气你要是想要，你也去打知青去，保准你脸上的掐痕比我多得多。”
唐华躲过去，噗呲一声笑着，“不用了不用了，这些知青啊都看不起咱们这些乡下人，我还是远远看着就很好。”
“谁说的？”
听李健安的反问，唐华一愣，然后哈哈大笑，捧着肚子说：“也是，也是，嫂子就不是一般的知青，能看上健安哥，嫂子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李健安哼了一声，没有搭话。开始拿起扫帚就在跨进猪圈打扫，将猪圈里的乱糟糟还有异味的稻草都团成了一堆，准备在山洞里烧了。
看着李健安行为的唐华，脸上的笑意顿住，不一会儿又无奈地摇摇头，怪不得他哥把自己托付给了健安哥，现在看来，除了健安哥一身的担当以外，他哥也是在健安哥身上看见了他年轻时候的影子吧。
勤快、踏实、肯干。
李健安收拾着自己的，看身后唐华还站在原地，皱着眉头说：“你赶紧睡觉去。”
现在那小猪崽一天得吃五六顿奶，晚上也要吃两顿奶，李健安得收拾好了等着小猪崽吃最后一顿，才能歇下。等折腾好歇下，不过才眯一个小时，天就亮了。唐叔要早起去山里看看自己下得陷阱有没有禽兽掉入里面。
李健安放心不下，就跟着唐叔进了山。
卓家村的山和李家村的山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山很陡，也很高大。
唐叔背着砍刀，一边开路，一边砍掉路过的树枝插在地上做标记。不一会儿李健安就学会了，跟唐叔示意，自己可以来，让他走在自己的身后。
唐叔也累了，喘着粗气，将刀递给李健安，自己就主动拿过李健安手中的竹篮子一边走一边看着路边有没有什么蘑菇可以捡的，放进篮子里。
等找到下的陷阱的时候，那铺在洞上面的草明显少了一块，中间也肉眼可见一个大洞。
李健安转头询问唐叔，这是不是捕到东西了，唐叔给李健安摆摆手，示意他不要着急。
将铺着的草扒拉开，李健安只看见了一个黑黑的东西，却是唐叔看见了眼睛都亮了。
比着手势给李健安说把东西扛回去，晚上去市里将东西买了。
李健安这才清楚地看见那坑里的是野猪，估计是因为受伤的原因，经过了太久的挣扎，獠牙旁还挂着白沫。身上的皮肉也是一块儿好，一块儿坏的，甚至有些地方还流着血。
唐叔找来了一根藤蔓，怕野猪突然激动地咬人，李健安用双腿控制着野猪，唐叔麻利地将野猪五花大绑。
李健安这才看清楚为什么野猪一身伤痕累累，原来是唐叔挖的陷阱里插着不少锋利的木刺，而野猪的四条腿都被伤得很严重。
“咱们这是将野猪扛下去吗？”
唐叔比划着说，他们两个人轮流扛下去。
说是这样，但是李健安又怎么会忍心让上了年纪的唐叔扛猪呢，一路上就咬牙坚持着，将一头一百多斤的野猪扛进了山洞。
早已经望眼欲穿的唐华奔了过来，“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又看见李健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的野猪，吃惊得张大了嘴巴，“我叔……我叔这是又捕到野猪了？”
唐叔在一旁吱呀一声，示意是自己捉住的。
“我和唐叔上山，这野猪就已经在陷阱里，估计是困在陷阱里有些天了，身上的伤都结痂了。”
“行啊，叔。要是我哥知道你现在都还能捉野猪，那不得高兴得爬上来？”
这不伦不类的话，听得唐叔哼了一声。
唐叔把兄弟俩当自己的亲孩子，听不得唐华拿他哥的事儿开玩笑。
李健安：“行了，别贫了。咱们把猪杀了，今晚上去黑市把肉卖了。”
唐华答应了一声，抓着后脑袋说：“野猪肉也不知道好不好卖。”
“什么？”
唐华就把之前唐叔也在山里捕捉过野猪，他和老唐送去黑市卖，结果生意并不好的事儿说了。
“大家都觉得这野猪肉柴得很，还腥气，不愿意花钱买。”
“那咱们就别跟家养的猪肉一个价格，便宜点，野猪肉也是肉，怎么可能没有人买的呢。”
一头野猪估计有一百二十斤，除去内脏，还留了一根腿在山洞自己吃，李健安和唐华一人一个背篓，各背了四十来斤去市里。
路很远，两人也不绕道了。趁着黄昏人少，骑着唐华的自行车两人轮流蹬脚蹬子不过三个来小时就到了城里。
李健安和唐华分头行动，让唐华去了黑市一块钱便宜处理，两人商量好要是没有人买，八毛钱也可以卖。
而李健安找到了之前有人卖货的马路牙子上，将背篓放在了下来，看是否有人来问自己。
不过十几分钟就有人过来问是什么东西。
李健安轻声说：“今天山上刚抓的野猪，这是野猪肉，大哥要来点吗？”
买东西的男人穿着蓝色的中山装，长得有些胖，掀开背篓里的布，问：“新鲜的吗？”
李健安点头：“下午刚杀完就背来了，大哥要来点吗？”
“怎么搞来的？”
“家里人在山上弄的陷阱，本想运气好捉几只兔子打打牙祭，没想到来了个大家伙。家里穷，就想着来城里换成钱好使。”
男人蹲下身来摸了摸肉，似乎还感觉到肉有些余温，知道肉新鲜，点点头，“内脏什么的处理干净吗？”
李健安以为他是想要内脏，有些抱歉说：“内脏都留给家里了，想着猪肠子也卖不了什么大价钱，就只把肉背了出来。”
其实是李健安发现顾静习惯将猪下水拿来炖着吃，就想把猪下水留给她。
男人点点头，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李健安看着男人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地守着。
接下来又来了两个上了年纪结伴而行的妇人，两人看着是黑猪肉有些嫌弃，但是肉卖的便宜，两人也一人买了三斤。
后来又来了一个老头子，手里拿着酒壶，掀起布就问：“肉怎么卖？”
“一块钱一斤。”
“你这猪肉还卖得怪便宜嘞。给我来个十斤，回家给孩子们尝尝。”
怕老头子喝多了说胡话，李健安还耐心解释自己这是野猪肉，口感不是很好。却不想那老头子摆摆手，“我能不知道吗？装点给我。”
李健安用麻绳拴起来，又用芋头叶子包裹住才递给老头子。
那老头子笑着：“你这小子竟然出来卖猪肉了，就不要怕了。大家现在都是你情我愿的，放心吧，没人找你的麻烦了。”
“大家都吃不起饭了，谁还会想到来找你麻烦啊。”
“那些抓人的都是吃饱了撑着呢，见不得人好呢，就是要大家都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服才觉得好呢。我是没有看到什么思想有问题，要是思想有问题，大家还至于跑出来谋生吗？吃都吃不饱，还想着抓人的思想，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你看现在他们也吃不饱了，这不就不出来抓人了吗？”
“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极。”
李健安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老头子，身上的中山装披在肩膀上，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提着猪肉，脖子上还挂着老花眼镜。说是醉了，那说的话条理清楚；说是没醉，那是因为脸上已经通红，呼出的气都带着酒气。
李健安不知道眼前的老头子怎么了，但是心里却是明白，他们现在来市里卖东西，比之前安全多了。有些安分守己的年轻人也开始来买东西了。
不一会儿李健安背篓里的肉就少了一大半。
本想换个地方继续卖得李健安却被人拦下了，还以为今天又是一顿灾难的时候，李健安就看见了一张略微熟悉的脸。
这……这不是第一位来问了半天却没有买肉的大哥吗？
“大哥你这是？”
“兄弟，我刚刚是回去问了我老板要不要野猪肉。我老板说了，你还剩多少，咱们都包圆了。”
李健安眼前一亮，这是来了个大生意啊！也没让大哥接手，自己就背着送去了大哥所在的饭店，饭店老板看李健安走得满头大汗，还多给了五毛的辛苦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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