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婶儿看着小小的头发大笑，“文杰你瞅瞅你就给小小扎起来了几根头发？”
小小无辜地用小手摸自己的后脑勺，果然感觉到了披散在肩头的短发。她这一世的头发虽然细软，但是很多，文杰明显是顾了前，没有顾尾。
“哎哟，我的大孙子喔，这是女孩儿的事儿，你还是让你妈来扎吧。”
文杰被奶奶嘲笑得皱着起自己秀气的眉头，抓着小小后脑勺的头发，有些不知所措。
倒是小小不想再被折腾了，转头说，“文杰哥哥，很好看的，不梳了。”
说完小小就跑进屋看她吴萍妈妈哄孩子去了，文生小娃娃已经像个小青蛙一样睡得打起了小呼噜。吴萍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拍着小娃娃的肚子。
看见小小过来，笑了笑，“要上来看弟弟吗？”
小小瞅瞅睡得香的娃娃，摇摇头。她就是进来躲文杰的毒手的，至于文生小娃娃，她也是喜欢的，但是可不敢招惹没睡醒的小娃娃，当初自己不过是碰了一下，就被惊醒了，那哭声震耳欲聋。小小想起来就觉得后怕。
还没有等到太阳下山，小小就等到了来接自己的爸爸。
李健安提着顾静下午做的卤肉，来了李臣水家。
看见人，王三婶儿热情地招呼着，李健安把肉给她，王三婶儿还怪道，“你不是让文杰提了肉了吗？你家里有多少肉都要给婶儿搬来？”
“家里好不容易有点肉，你东家提一点儿西家提一点儿，家里还剩下多少？”
“有好东西就放在家里，小小还这么小，她得吃点好东西，身体才能养的好。”
每次拿点东西都怕自己吃亏的王三婶儿，让李健安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李健安将肉递给她，“没提多少家，我家就小小一个，你家还三个娃呢，我有肉了就给你们提点，就像当初我没粮了，你们给我提点一样。”
“这肉和其他肉不一样，是顾静做的，我尝了一口好吃得很，就拿了点过来。”
知道李健安家里还留了不少肉，王三婶儿才把肉留下来了。嘴里还在唠叨着，让下次就在家里给娃自己吃，别到处乱送人，说今天加起来送的肉都够一家人吃一个月了。
李健安送这么多肉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要去大西北，还得麻烦三叔说服大队长，给自己开一张介绍信。
找了个空档把自己的来意给李臣水说了，李臣水不可置信问：“去大西北了？”
李健安不好意思解释道：“顾静的爸妈在那儿，我要娶人家女儿，总得让人家知道看看我吧。”
李臣水在心里认真思索着，村子里包括自己都没有人出过远门，最远的地方估计就是市里，而大西北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个地名，具体在哪儿李臣水只知道在西边，其余的一慨不知。
“那大西北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你要是想带着顾知青去，那就得把事情打听清楚，怎么才能去，路上得花多少天，那边的人怎么样？”
李臣水瞪了一眼人，“我可是听说，有些地方现在已经穷得开始抢东西吃了，这么远的路能遇上什么也不知道。”
说着想起了什么，义正言辞说，“小小就留在我家，你想带你媳妇儿去找他爸妈，我不拦着，但是小小可别我整出个好歹，让她在我家待着，我让你三婶儿带着娃。”
说完看李健安不说话，李臣水就知道这臭小子根本没有顾及小小的安危，一脚就踢了上去，“混球，那么远的路是闹着玩儿的吗？小小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看你怎么后悔。想都别想，小小就在我家，哪儿也不能去。”
李健安是想把小小带着的，毕竟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小小在家里他不放心，还是带在身边最好。
李臣水下了死命令，李健安要是想带孩子去大西北，这介绍信就自己要去，他可是一点忙都不会帮。
等李健安带着孩子回家，李臣水皱着眉头对自己的媳妇儿说，“当初还觉得这顾知青成了健安媳妇儿，咱们村也能跟着沾光，毕竟是咱们村的第一个高中生。现在看来，还不如没有媳妇儿！”
李臣水嫌弃顾静事儿多，媳妇儿都还没有娶进来，就被笼络得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王三婶儿就是不喜欢她家男人这样，觉得婆娘就得对丈夫言听计从，白了一眼人，“怎么的？人家要嫁人，顾知青的父母连女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再说，你咋知道是顾知青提的？就不能是健安心疼自己媳妇儿，要带着人去？”
李臣水：“那怎么可能？”
“那怎么不可能！”
王三婶儿哼了一声，不愿意跟自家男人争辩，一边走去厨房一边嘀咕：“健安可跟你不一样，人家那是新中国以后尊重女性的人，你可不是。”
李臣水被骂的在原地惊住。他这婆娘是在哪儿学的尊重两个字？
他还不尊重人？他要怎样才算是尊重？
小小趴在她爸的肩膀上，想着刚刚村长爷爷的话，有些害怕地说，“爸爸，我不想留在家里。”
她可不想一个人独留在家，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她还没有看见过呢。而且她虽然身子是个小孩儿，可到底也是个加起来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
李健安可从未想过把小小放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半个月，他的闺女是个宝，要是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带上小小一块儿，去见顾姨姨的爸爸妈妈去。到时候小小记得嘴甜叫人呀。”
小小在李健安看不见的地方，点点头。
晚饭是顾静卤的猪下水，小小不是第一次吃了，但是每一次都觉得这味道跟她上一世吃过的卤味不相上下。
小小转悠转悠眼睛，对顾静说，“顾姨姨，你做的肉肉比爸爸买的都好吃。”
有钱后，小小也吃过不少次她爸从市里带回来的卤肉，但是那都是酱油煮出来的，除了咸味儿，也就没有什么香味儿了。
顾静卤肉的香味传到了干完活儿回家路过李健安家门口的张慧鼻子里。
张慧嘴里的唾沫忍不住分泌，但还是忍不住酸道：“呀，咱们健安这是发达了呀，家里顿顿都是肉。家里虽说养的鸡多，但是也挨不住这样造啊。那鸡可是下蛋鸡啊，可惜了可惜了。”
又伸长了脖子，仿佛看见了堂屋里坐着的顾静，又摇摇头说：“这城里来的媳妇儿果然是娇气，得天天大荤大肉伺候着。”
“我啊，就是没这命啊。”
李广康昨天才从市里回来，连续忙了几天身体酸痛，好不容易想要歇一天，就被自己婆娘叫了出来又忙活了一天，一整天也没口水喝，现在还要说自己没给肉吃。
李广康扛着锄头，不满地回头：“你发什么疯？人家吃肉有吃你家的？多管什么闲事儿！”
张慧本来就觉得自己嫁的男人不如别人，那张青红肚子不争气，嫁的男人都是个知趣儿的，也没见着人像自己一样在地里见天干活儿啊。偏偏最看不起的李健安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发了，家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连知青媳妇儿都快娶上了。就自己，当初嫁的男人，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家里还要把自己当牛使唤。
“哼，我怎么不管，人家男人争气，能吃口肉。我嫁的男人就只有让我喝西北风！”
李光康本就疲惫听自己媳妇儿这一说，直冲冲就往家里去，“行，你要吃肉，我这就给你杀鸡去，让你吃个够。”
张慧插着腰，愤怒说：“你说什么？李广康，你敢动我的下蛋鸡试试。”
“我今天就得让你吃到这鸡，免得又阴阳怪气说我没本事，连让你吃口肉的本事都没有。”
“李广康，你敢动我的下蛋鸡，我跟你没完！”
屋外的闹剧只有顾静和李健安对视了一眼，剩下的小小自顾自吃着肉。这种闹剧，小小可是看多了，红英的妈妈张慧就是这样的，看不得别人好，只要发现别人比自己好，就会阴阳怪气说人家。
小小可没有往心里去，她可是想到了一条新的赚钱路，等着她爸的猪开始卖了，也可以自己加工，就顾姨姨这手艺，怎么都比街上那些卤肉店卖的好。
等把顾静送回了宿舍，李健安径直去了大队长处。
大队长此时正拿着自己的瓷罐跑着顾静给自己的茶叶呢，醇香甘甜，大队长喝一口，嘴里哼几声不知道从哪儿听过来的腔调。
看起来不知道有多美呢。
李健安推门进去，大队长收自己的脚都来不及，恶狠狠说：“臭小子，进门不知道说一声吗？吓老子一跳。”
李健安无辜：“我叫你了，谁让你不应我，我才推门进来的。”
大队长吹胡子瞪眼：“咋了？还怪我？”
李健安摸摸自己的鼻子，不敢说这话。
“有啥事，赶紧说。好了伤疤忘了痛，等着那群知青看见了，小心又打你一顿。”
李健安嘿嘿一笑：“这不是大队长你在吗？谁敢打我。”
大队长哼了一声，“说吧，啥事。”
这臭小子看起来老实扒拉，一出事就给自己整了个大事儿。
李健安说：“像要大队长给开个介绍信。”
大队长一愣，“啥介绍信？”
“我想带着顾知青去大西北找她爸妈，没你得介绍信不行啊。”
大队长坐直了身子，认真看着李健安，“带顾知青走？啥时候回来？”
李健安说了半个来月。
大队长想了一会儿，就让李健安知道确切的位置了来找自己开介绍信就行。
走在夜路上的李健安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以为是场硬仗要打，自己都准备好软磨硬泡了，结果什么都没有用上，这就准备给自己开了？
还在觉得自己幸运的李健安，可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顾静那一罐从首都来的茶叶的作用。
而觉得一切进展顺利的顾静却收到了来自爸妈的信封，信上对顾静有对象的事虽然并没有多言，但是这样避而不谈的事，让顾静心里忍不住咯噔。自己的爸妈，顾静心里清楚，她的爸妈做事情都有自己的分寸，在对健安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肯定不会就这样答应。
而顾静也发现了，她的爸妈不仅对自己的处对象的事儿避而不谈，而且在信里并没有谈关于他们处境的事，只是泛泛而谈说自己生活得很好。
顾静看完信的这一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
为她父母的安全担忧，为她和健安的未来担忧。
——
而在遥远的西北方的西宁，在一间破庙里，顾卫海用缺了口的瓦罐在河边打了一罐子水回来，鄢玲躺在简陋的木头床上，上面铺满了麦杆，身上盖着泛白的被子，嘴角起着白边，不时咳嗽几声，那声音仿佛事从胸腔里出来，要将瘦弱的鄢玲咳得身子骨都散架。
“卫海回来了？”
顾卫海赶紧将手中的水装进水壶里烧着，“你身体不好就好好躺着就成。”
这些年在牛棚里风餐露宿，顾卫海和鄢玲身子骨早已经不复当初强壮的模样。特别是鄢玲，本来身子骨就弱，经过这几年的折腾，甚至连路都走不了几步了。每年换季的时候，鄢玲都会大病一场，这不，这一场开春落下的病，到现在还没有好利索。
顾卫海脸上的眼睛早已经有了裂纹，脸上也镌刻着皱纹，头发早已经花白，明明才四十来岁的年龄，看起来却像过了知天命之年。
“这病怎么还不好，再不好，我就下山借个板车，拉你去镇上去看看。”
还要下山，鄢玲赶紧摇摇头，村子里人都认为他们夫妻俩是坏人，没谁会对他们有好脸色。就连可以来这破庙里住，都是因为之前这是村子的停尸房，对他们搬上来并不理会，才会有了个算是遮风避雨的住所。
顾卫海说：“你妈寄过来了五百块钱，咱们去镇上看看身子，你这病可不能再拖了。”
鄢玲说什么也不愿意，摇摇头说：“我就在床上歇几天就好。”村子里的人时不时会抢他们身上的东西，要是知道他们有钱去看病了，还不得再把他们打一顿？
只是顾卫海担忧自己的妻子，这已经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了，也没见好利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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