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柳旭又被拉去喝酒，兴头上有人叫了几个姑娘陪酒助兴，还特意往柳旭身边塞了两个，叮嘱她们好好服侍，柳旭却是摆了摆手拒绝道：“我不喜欢脂粉气，你让她们待在我身边我反倒不自在。”
有人听了便起哄道：“不喜欢脂粉气，难不成你还喜欢男人？”
柳旭点头笑道：“你还真说对了，这两个要是换成小倌倒是合我胃口。”
众人只当她是醉话，笑闹成一团，却没人注意到她身边的一位姑娘悄悄退了下去，少顷后复又回来，却是换了一身装扮，此时的她钗环除去，婀娜不在，一身儒衫套在身上，少了些娇媚，多了些儒雅，只见她缓缓走到柳旭身旁执手行礼，问道：“将军，奴家这身装扮可还满意？”
柳旭歪头看了看，问道：“叫什么名字？”
“奴婢芸娘。”
柳旭微微笑道：“倒是个机灵鬼，留下来吧。”
众人便又笑她：“不是说喜欢小倌吗？怎么又舍不得了？”
柳旭不以为意地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就拿假的解解馋吧。”
众人便又笑开了。
至此以后，旦逢酒宴，只要柳旭出席芸娘必定到场，而且定然是一身男装装扮，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女侍当中格外显眼，将领们每次都要拿此事调侃一番，可柳旭却是毫不在意。不知何时，有人将柳旭在铁虎镇扮成女人的事情传了开来，大家私下便猜测柳旭兴许真的有与众不同的癖好，有好事者便选了些样貌清秀的男子送给她近身伺候，却不料柳旭根本不领情，一人赏了几十两银子给他们做盘缠，全部遣散回家了。众人一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柳旭口中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是芸娘的地位却是稳固了下来，成了柳旭身边当仁不让的红人。
这一日夜宴，徐昴和柳旭同时在场，大家吃喝玩乐时，柳旭却是一杯接着一杯喝着闷酒，徐昴瞧见了就说道：“大家出来寻开心，你怎么就只顾着喝闷酒？当心冷落了身边的美人。”
柳旭揉着额头，苦着脸说道：“心烦呗，我刚从京城得到的消息，朝廷打算把这些俘虏归为贱藉，就地屯边，其中十岁到十六岁的年轻女子收为乐藉，归入教坊司，过几天朝廷就要派钦差大臣过来宣旨了。”
“这不是早就预料到的结果吗？你有什么可心烦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都是些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就这么的去了那种地方，总感觉是我把她们推进火坑的，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徐昴听了笑道：“想不到你还懂得怜香惜玉，可这些不是我们能做得了主的，祖宗规矩摆在这，谁也改不了，你就别费这心思了，好好喝几碗酒，让芸娘好好伺候你一宿，明天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柳旭听了苦笑，腹诽道：若真是让她伺候我一宿，那我才是头疼呢。
没有人能理解柳旭的心情，她一碗一碗地灌着酒，等到酒宴结束时已经有些站不稳了，徐昴索性让人给她开了间上房，今夜住在这里，而芸娘理所应当地留在房中照顾着她。
叶长青今晚也约了几位同袍出来小聚，就在柳旭他们包厢隔壁，出来时大家正好碰在一起，打了招呼一同回军营。
半路上，大家又提起柳旭，调侃他今夜定然蚀骨销魂，这些玩笑之语断断续续传入叶长青耳中让他心中起了丝丝涟漪，一时想起那日他穿着女装的俊俏身形，一时又想到他与女伴在床上红被翻浪的旖旎情景，心里乱糟糟的一片，竟是有些恼怒，恼怒那些胭脂俗粉玷污了他。
同伴们依旧还在调侃笑闹着，叶长青却是听不下去了，借口要方便去了旁边的树丛，等他们走远了，扬起马鞭掉头回了刚才的酒楼。
叶长青急匆匆赶回来，可是到了地方却又不敢进去了，在上房门口不住地徘徊，等到冷静下来后才惊觉自己有些失态了，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他有什么资格来阻止他呢？若是让人发觉他对他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岂不是害了他？
叶长青叹了口气，转身要离开，却在此时听到房中传来打斗的声响，心中忍不住叹道：竟是如此激烈，果然是非常人能比。
房内的声音越来越大，听在叶长青耳中令他心中一片悲凉，忍不住脱口问道：“我到底在干什么？”
恰在此时一支匕首从窗户里飞了出来，差点扎在他的身上，他这才惊觉有些不对，一脚踹开房门，发现柳旭和芸娘躺在地上，手缠着手，腿压着腿，身子拧成了麻花，一时竟是不知所措，呆愣愣站在那里不动了。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帮忙！”
柳旭今晚喝多了酒，手脚不听使唤功力大减，好不容易等来了帮手，却见叶长青直目瞪眼的一幅呆瓜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声怒吼总算是把他叫醒了，只见他一个手刀劈在芸娘脖颈处，立刻叫她瘫软在地，昏了过去。
叶长青把柳旭扶起来，关切问道：“怎么回事？你跟她……不是……怎么……怎么就这样了？”
柳旭呼呼喘着粗气，骂道：“我怎么知道？还好老子够机敏，刚才差一点被她削掉脑袋。你把她给我捆起来，带回营里，让人好好查查她的底细。我到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跟老子过不去，老子回头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按照柳旭的吩咐，叶长青将芸娘捆了个结结实实绑在了马背上，看着剩下的一匹马心里有些犹豫，扭头望向柳旭，支吾道：“你……你……自己能……”
“我坐你后面。”柳旭直截了当地说道。
叶长青哦了一声，拉过缰绳率先上了马，坐稳后想了想，又往前挪了挪，觉得不够又挪了挪，猛然间感觉腰身一紧，身子打了个激灵，低头一看，柳旭一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你傻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走！”
柳旭中气十足地一声呵斥，瞬间让叶长青清醒过来，扬起马鞭上了路，没多久就感觉柳旭整个人都靠在了他后背上，试探着叫了几声也不见她回应，反倒隐隐约约听到鼾声，叶长青顿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让柳旭掉下马去，身子不敢乱动，也不敢骑得太快，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走了两个时辰才到。
到了营区门口，叶长青正犯愁怎么把柳旭叫醒，泥鳅正带人巡防，瞧见柳旭回来了即刻迎了上去，问道：“将军，徐将军托人捎话说你今晚不回来了，怎么这大半夜的你又跑回来了？”
柳旭听见动静醒转过来，翻身下马伸了个懒腰，不耐烦地说道：“遇到了刺客，差点见了阎王，我不回来在那等死啊？”
泥鳅听完一愣，转头看向叶长青，叶长青伸手一指另一匹马，说道：“我赶到的时候，那个女人正骑在你们将军身上……打得难解难分……”
泥鳅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这才发现另一匹马背上驮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赶紧命人将她拖下来拉去审讯，柳旭则径直回了自己的大帐，倒头就睡，独留叶长青站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他叹了口气，掉头回营，没走几步发觉腰酸背痛，定是刚才僵直身子骑马的缘故，不禁懊恼道：“我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第二天，柳旭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泥鳅进来回禀昨晚的审讯结果，柳旭回忆了半天才记起是什么事，本以为已经调查清楚，却听泥鳅讲根本没问出结果。
柳旭有些诧异，问道：“一个字都没说吗？”
泥鳅支吾道：“也不是一个字都没说……”
“那说了什么？”
“她一直在骂你，骂了一个晚上，让你……让你……”
“不得好死？”
泥鳅有些吃惊：“将军怎么知道？”
“昨天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猜也猜到了。”
柳旭揉了揉额头，不耐烦地说道：“把人带进来吧，我亲自问，再问不出来直接拉出去杖毙。”
不一会儿，泥鳅将人押了进来，只见她衣衫凌乱，步履蹒跚，脸颊红肿，眼圈青紫，嘴角血迹斑斑，显然是被用了刑了，能受得了这帮粗人的拳脚，死扛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说，还真是一条好汉！
都是老熟人了，柳旭没有绕圈子，直接开口问道：“我跟你到底有什么怨？有什么仇？值得你费这么大心思接近我？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只见芸娘冷冷一笑，骂道：“碎尸万段都是便宜你了，我恨不得喝你的血吃你的肉，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柳旭有些头疼地看着她：“那你总得有个理由吧？我是与你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子之恨？是砸了你家祠堂还是扒了你家祖坟？我到底把你怎么着了？让你把我恨成这样？”
“你这个小人少在这里装无辜，若不是你我怎会落得家破人亡？怎会栖身于风月之地？你还问与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你与我有夺夫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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