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曾经往事当年局（一）
上京城内风起云涌，武德皇帝一封密旨，钦差出巡之路戛然而止，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刻不停，提前折返。
其实朝廷之上发生如此大的事情，龙靖轩等人在途中是陆陆续续接到密报了的，但也只知大概，具体情形却是知之不详。
岭南至上京路途谣言，即便是快马加鞭，等到龙靖轩等人归来时，太子已风光大葬入了皇陵。朝中更是风云变幻，一夕之间，郑太后自尽于宫中，庆王和郑相在狱中畏罪自杀，庆王妃得知庆王死讯之日，也在庆王府投缳自尽，而郑贵妃被夺了妃位之后，一直被拘禁在冷宫。
还有从静月庵被押解回京的长公主仍被关在天牢之中。萧明逸和萧如萱两兄妹到天牢见到长公主时，长公主正独自坐在牢房一角，神容憔悴，仿若一夕之间老了十来岁。
“长话短说，半个时辰后卑职再来。”天牢狱卒打开牢门，交代完，便匆匆离去。
萧明逸本是快马加鞭，一到上京城便急急赶来天牢，心心念念都是自己被拘在天牢的母亲，但真正见到时，却仿佛生了近乡情怯之感。此刻他怔怔站在牢房门口，看着久别未见的母亲，许久，才缓缓走到长公主面前，目光沉痛，低唤了一声“母亲。”
长公主神色恍惚，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到声响，仍是一动不动，直到听到那一声“母亲”，她才抬头看向来人。
当她看到多年未见的一双儿女站立在前时，长公主似才真正回过神来，一时神情悲劫。
“逸儿，萱儿……”她低声轻唤，谁知刚一开口，却已然哽咽，唇畔蠕动，却半晌说不出半个字来。
“母亲！”萧明逸大步上前，跪在长公主跟前，伸手握住她轻颤的双手，“母亲，您怎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一路上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通，一向一心礼佛不问世事的母亲，怎么会密谋毒害太子？
“逸儿，你别问了，是母亲……是母亲对不住你们！以后你们都好好的，母亲，母亲就安心了。”长公主说完，眼中已是热泪翻涌，她将头撇到一边，不愿让儿女看到自己眼中的悲苦和不舍。
“母亲，事到如今，您还是不愿告诉孩儿真相吗？”萧明逸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孩儿知道母亲不是心狠之人，母亲，您这么做，到底有何苦衷？您就告诉孩儿吧，就当孩儿求您了！”
萧明逸说完，俯身对着长公主“咚咚”地磕头。
“逸儿！”长公主见状一惊，急忙伸手将他拉起，“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母亲，今日您若是不告诉孩儿真相，孩儿就跪在此处，直到将这地叩穿为止！”
“你……”长公主望着儿子坚毅的脸庞，眼中的泪终是抑制不住，滚滚而落，她深知自己的儿子向来说到做到，“罢了，你且起来，母亲，母亲告诉你就是了，母亲将一切都告诉你……”
“多谢母亲！”萧明逸起身，在长公主身旁坐了下来。
长公主趁机伸手拭去滑落的泪，缓了口气，才开口道：“逸儿，你说母亲不是心狠之人，其实母亲，是有罪的……毒害太子，有母亲的一份力，所以母亲是，罪有应得。”
萧明逸闻言，眼眸猛地睁大，他怔怔望着自己的母亲，片刻之后，才哑着声问道：“母亲，孩儿不信。您有何理由要毒害太子？太子表哥是您的亲外甥，是姑姑的孩子啊，幼时，您待他比待孩儿还要亲，您怎么会要害他？孩儿实在想不出您有何理由要毒害他！”
看着儿子难以置信的神情，长公主心神俱痛，她微微将脸撇到一侧，低低道：“逸儿，母亲罪孽深重。母亲明知道庭儿是无辜的，但是为了报复你姑姑，终是帮着你外祖母害死了他……”
“报复姑姑？母亲为何要报复姑姑？”
“为何要报复她？”长公主闻言苦笑，“逸儿，你的姑姑心如蛇蝎，她害死了先太子，你的舅舅！如今她又害死你外祖母！我，我要报仇！我要为你舅舅报仇！她的手上沾了无数的鲜血，她该死！我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长公主说到此处，眼中的恨意怎么也掩饰不住。那段往事，宛若插在她心头的一把钢刀，时时磨砺切割着她的心头之肉，让她忘之不能，每每想来，痛彻心扉，恨入骨髓。
萧明逸看得心惊，他从未见过母亲如此神色，素来温和的母亲，脸上何曾有此厉色，又何曾如此痛恨过一人？只是心中疑惑更甚。
“她害死了先太子舅舅？怎么会？舅舅不是自尽于景阳宫的吗？”
“自尽？哼！咱们都被你姑姑给骗了！”长公主冷哼道，“起初我也是以为先太子哥哥是因为失势后郁郁寡欢，最后饮鸠毒自尽。直到有一次你父亲喝醉酒无意间说起，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阴谋！”
“阴谋？”
“没错，那一切都是萧嬛设计的局！我与她本是闺中密友，情同姐妹。那日她同我说起先太子哥哥被禁景阳宫，总是神色郁郁，劝我亲自送酒菜过去与先太子哥哥，顺势劝解一二，兴许先太子哥哥见了我会快怀些，能听得进我的话。我当时不疑有他，见听着有理，便张罗了几碟酒菜，去了景阳宫。只是我做梦也想不到，她竟然在我送去的酒菜中下毒！先太子哥哥素来疼我，对我更是无半点防备，而我，懵懂无知，竟然亲手为他送上致命的毒药，更是亲自看着他吃下掺着剧毒的酒菜！”
“那母亲是看着先太子舅舅……”
“不，若我当时就知晓，岂会容她活到今日！那毒没有即刻发作，我离开时，先太子哥哥还是好好的，到夜间才毒发而亡。后来萧嬛派人做了手脚，还买通了太医，结果变成是先太子哥哥喝了带鸠毒的茶水身亡，还留下了绝笔书。逸儿，你舅舅死得冤啊！枉我和你外祖母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你姑姑是个好的，还一路扶持你姑父登基。谁曾想她竟然就是害死你舅舅的真凶！逸儿，你叫母亲怎么能不恨？怎能不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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