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曾经往事当年局（二）
“怎么会是这样？”萧明逸怔怔呢喃，一旁的萧如萱也是目瞪口呆。真相竟然是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长公主苦涩一笑，“我知道真相后，也曾无数次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那是我夫君的亲妹妹，是一向待我最好最真的妹妹啊！怎么狠得下心让我成为这千古罪人？成为亲手害死自己兄长的刽子手！我恨！我真的好恨！但彼时她掌管后宫，萧相权倾朝野，我只能忍！你父亲自知道真相后，愧疚难当，他不能告诉我，却也无法面对我，所以这些年沉迷炼丹，远离朝野。而我只能整日礼佛，寻机会报仇。这次终于让我等到机会了，可惜却棋差一招。逸儿，母亲不悔，只是恨无法手刃仇人。”
“母亲，这些事您为何不早些告诉孩儿和妹妹？”
“你们那时还太小，面上藏不住情绪，告诉你们只会让你们身处险境。况且你们本就是萧家人，那人是你们的亲姑姑，两边都是血肉亲情，告诉你们之后，你们又该如何自处呢？逸儿，这些年你与你二叔情同父子，母亲不愿你为难，上一代的恩怨母亲来了解便罢了。”
“母亲……”萧明逸只觉得心中堵得慌，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长公主伸手拍了拍萧明逸的手背，又伸手将萧如萱拉到身旁，道：“这些年，母亲最对住的就是你们兄妹。母亲没有照顾好你们，尤其是萱儿。母亲恰是在你出生之时得知真相，当时母亲满心的悔恨和愧疚，终是将你给疏忽了。从你出生至今，母亲从未曾好好养育过你，教导过你，我，我实在是枉为人母……”
萧如萱看着眼前满脸悔恨的母亲，她曾经怨过也恨过，只是此刻一切情绪却突然之间就烟消云散了，她只觉得心口酸涩而又疼痛，“都过去了，母亲，那些都过去了……”她柔声安慰道。
“是啊，都过去了，所幸你们都平平安安长大了，萱儿也快要嫁人了，母亲如今再无牵挂了。这些年你们一个常年在外，一个虽在上京，却与萧家不亲近，常年居于书院。见你们如此，母亲虽愧疚，虽心疼，但心底其实是高兴的，便也就听之任之。母亲别无所求，只愿你们兄妹二人这辈子都能康健开怀。母亲这辈子，错信了人，害得你舅舅死得不明不白，这些年母亲一直活在愧疚之中，生不如死，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待到九泉之下见到你们的舅舅，母亲再亲自向他赔罪。”
“母亲……”萧如萱想要开口，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不懂母亲为何从小就不亲近她，却原来真相竟是这样，这些年她心中怀着仇恨和愧疚，夫妻不能相爱，儿女不能相亲，她的心里，该有多苦？
“萱儿，再让母亲抱抱你。”长公主说完，紧紧将萧如萱搂在怀中，自女儿出生之后，她竟未曾好好地报过她。想到此处，长公主似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萧明逸望着眼前相拥落泪的母亲和妹妹，眼中一片酸涩。
他猛地起身，“母亲放心，孩儿亲自去皇姑父面前求情，他，他会宽恕你的！”他说完，大步朝外走去。
“逸儿别去！”长公主急急喊住他，“逸儿，母亲害死了人，杀人是要偿命的。逸儿，你外祖母已经去了，母亲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你……”
萧明逸迈出的脚步顿住，他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母亲！您别说这样的话，您还要父亲，还有孩儿和妹妹，母亲，您等我……”他说完，便飞身快速出了牢房。
“萱儿你去看看他！别让他乱来！”长公主急急道，“这次死的是太子，萧嬛不会放过我的。你们还不能与萧家为敌。你去劝劝他，你去劝劝他！母亲求你了！”
“母亲！您……”萧如萱怔怔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的泪掉个不停。
“萱儿，快去，萱儿！”
萧如萱紧紧握住长公主微微颤抖的手，许久之后，才哽咽道：“好，我去！母亲保重！”
萧明逸一刻不停赶到皇宫，只是他还未见到武德皇帝，牢中就传来消息，长公主自缢于牢中。
萧如萱赶到的时候，萧明逸正颓然地跪在巍峨的宫门前，刚毅的脸上满是悲凉。
母亲，您这又是何苦呢……
“哥哥……”萧如萱哑着声喊道。
萧明逸跪地的身子微微颤了颤，茫然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女子。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眸此刻却似失去了神采，盈满浓浓的悲伤。
萧如萱见状，心中一窒，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他身边，将他扶起，“哥哥，我们回家。”
“家？”萧明逸苦涩一笑，“家在何处……”
是啊，姑姑害死了舅舅，母亲害死了表哥，这交错的仇恨，哪边是亲人？何处才是家？
萧如萱闭了闭酸涩的眼，“哥哥，母亲走了，咱们去看一看父亲，我怕父亲……”
“父亲……”萧明逸猛地回过神来，“父亲！萱儿，快！咱们快去找父亲！”他说完，拉起萧如萱就跑。
萧如萱见他如此，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一片骇然。
如果母亲的话是真，那么父亲……父亲，您可不能再……
萧明逸和萧如萱两兄妹快马加鞭回到安国公府时，他们的父亲，当朝驸马，已然在房中服毒自尽。
鹣鲽院是安国公府的主院，是长公主和驸马新婚的居所，当年这三个字乃是安国公亲自所题。鹣鲽院的主屋叫双栖阁，名称乃是长公主亲自所取。
鹣鲽情深，双宿双栖。
萧明逸忘记自己有多久未踏入父亲母亲的院落，似乎五岁之后就未曾来过。
鹣鲽院内繁花似锦，一如往昔，而双栖阁，虽久未有人居住，屋内摆设却宛如曾经。而他的父亲，曾经风华满京城的安国公，此刻正静静躺在屋内的拔步床上，满头白发，嘴角的血迹，触目惊心。
他死了，随母亲而去了……
萧明逸木然地走到床边，看着眼前双目紧闭，面目平和的父亲，许久，才重重跪了下来。
一天之内连失双亲，他已经麻木到不知道疼痛是何滋味了。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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