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
两匹快马顶着凛冽的寒风,奔驰在赶往龙泉城的驿道上。
自从王忠嗣灭亡了渤海国之后,迅速在东北地区组建了驿站系统,虽然密度与关内没法相提并论,但也能做到每两百里存在一个驿站,日传八百里的效率。
看到是驿卒到来,守城的唐军自动让开,任由骏马飞驰入城。
自从灭亡渤海国之后,龙泉城与长安书信频繁,这两个驿卒多次进入龙泉城,很快就轻车熟路的找到了皇宫。
“有兵部文书送到!”
驿卒在皇宫门前勒马,将信封上盖着兵部印章的文书交给了守卫宫门的侍卫。
侍卫不敢怠慢,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王忠嗣的手中。
“勒令安守忠南下,驰援郭子仪,平定新罗?”
王忠嗣看完之后心情大悦,立即命人召唤幕僚前来起草文书,要措辞严厉的斥责安守忠抗命之举。
“老子命他统兵返回营州,他居然赖在显德郡不走,跟我推三阻四的找各种借口,现在有圣谕降下,我看他还有什么说的?”
王忠嗣背负双手在大殿中来回踱步,被安守忠轻视的不快一扫而空,决心在公文中把安守忠骂个狗血淋头。
亲兵前脚刚走,王忠嗣忽然想起元载已经来到龙泉有段日子,何不趁机会试试这个“状元郎”的本事,到底是欺世盗名还是满腹经纶?
“来呀,去驿馆把元载召来见我!”
“喏!”
亲兵答应一声,立刻出宫赶往驿馆,向元载传达了王忠嗣召见他的命令。
“岳丈找我有事?”
元载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下仪容,骑马赶往皇宫。
来到龙泉城已经七八天了,元载基本上摸清了王忠嗣的情况。
这个岳父没有任何毛病,身体壮的就像牛一样,之所以称病不归,大概是担心回京后失去兵权,甚至被“兔死狗烹”。
王忠嗣迟迟不肯回京,但太子却盼望这个岳父回去帮忙夺权,并命元载做王忠嗣的思想工作,元载也没办法,只能暂时住在龙泉城,见机行事。
驿馆距离皇宫不远,不消一炷香的功夫,元载就来到了宫门前。
“吁—”
元载勒马带缰,翻身下马,将坐骑拴在拴马桩上。
元载多次出入皇宫,卫兵已经十分熟悉,因此无人阻拦,任由出入。
穿过两道宫门,元载很快来到王忠嗣起居的大殿。
进门之后发现白孝德、王思礼以及几个幕僚都在现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婿见过岳丈,见过诸位将军!”
元载恭恭敬敬的施礼,最后问道,“不知岳丈唤小婿来有何吩咐?”
王忠嗣把兵部发来的文书交给元载,说道:“朝廷有公文送达,命安守忠率部南下,等明年开春之后协助郭子仪攻略新罗。
本帅三个月前就命安守忠返回营州待命,但此贼桀骜不驯,反骨难改,居然对我的命令置若罔闻,走到显德郡便赖着不走。
本帅也曾经修书质问他意欲何为,此贼百般狡辩,不是说天冷难行,就是说显德郡有渤海余党图谋不轨,总之不把我这个主将放在眼里。
如今有朝廷公文下达,本帅命你起草一封书信给我大骂安守忠,骂他一个七窍生烟,骂他一个暴跳如雷,好给你岳父出一口心头的恶气!”
“原来如此。”
元载哑然失笑,趁机说道,“看来陛下还是信任岳丈,不将这封公文直接送给安守忠,而是让岳丈转送,摆明了就是支持岳丈。”
白孝德道:“那是,晋公乃是陛下的义兄,从小与陛下一起长大,又为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岂是安守忠这个贼子能够相比的?”
王思礼抚须感慨:“看来陛下还是信任晋公啊,或许我们多虑了。”
在李瑛的持续安抚之下,王忠嗣的顾虑已经打消了一多半,听了白、王两人的对话,说道:“在本帅与安守忠的冲突之中,陛下能够支持我,本帅甚感欣慰!”
元载趁热打铁:“既然陛下如此信任岳丈,以小婿之见,不如早点回京就任大将军一职,统领全国将士,为大唐开疆拓土,建立不世功勋。”
王忠嗣抚须沉吟:“再看看吧,等年后天气变暖了再议。”
元载笔走龙蛇,洋洋洒洒的很快就写好了一封叱骂安守忠的书信,几乎将安守忠骂的体无完肤。
王忠嗣看完之后抚掌大笑:“哈哈……公辅不愧是状元郎,这文笔比我麾下的幕僚胜出许多,我猜安守忠看完书信之后定然暴跳如雷。”
王思礼接过来看了一遍,不得不佩服元载的骂人功力,就算比起汉末陈琳、武周时候的骆宾王也不遑多让,不仅骂的刁钻刻薄,而且文采斐然。
“这安守忠不会被气的失去理智,起兵造反了吧?”王思礼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王忠嗣大笑:“若是这样再好不过,正好让将士们再立一场大功,本帅定然把安守忠的头骨制成酒壶盛酒喝。”
白孝德起哄道:“辽东军本来就是反贼,死有余辜,他们若是敢跟着安守忠谋反作乱,那就把他们的人头筑成京观!”
待墨迹晾干之后,王忠嗣加盖了自己的帅印,连同兵部文书一起交给使者,快马加鞭送往六百里之遥的显德郡,让安守忠带着他的辽东军赶快滚蛋!
经过驿站接力传递,兵部公文与王忠嗣的公文于次日傍晚送到了安守忠的手里。
安守忠看完之后被气的胸口发闷,立即召来田乾真、田承嗣,将两封公文拍在他们面前,让两人自己看。
田承嗣看完之后唉声叹气:“看到了吧,尽管我们已经竭尽所能的效忠大唐,但朝廷还是不信任我们。
夏天的时候王忠嗣扣押我们的粮食,给我们使绊子,逼着我们去打鸭绿府,逼着我们去打南海府,圣人最后和了稀泥,不痛不痒的罚了他一个月的俸禄。
现在又帮助王忠嗣打压我们辽东军,撵着我们离开显德府南下,摆明了支持王忠嗣,拿我们不当自己人。
我看,不如、不如……”
安守忠蹙眉质问:“不如什么?”
田承嗣挠了挠脖颈,咬牙道:“不如反了算了?”
“当初燕国拥有四五十万大军都被内乱的大唐扑灭,现在就凭我们六万人造反,不是把兄弟们推进火坑吗?”安守忠冷着脸质问田承嗣。
田承嗣辩解道:“实话跟你们说吧,史思明已经给我写过好几封书信,劝我们与他合作,共谋辽东与新罗半岛。
而且史思明已经与日本国结为联盟,如果再加上我军襄助,一定能割据辽东与半岛,与大唐分庭抗礼!”
“呛啷”一声,安守忠拔剑在手,怒视田承嗣,正义凛然的怒斥。
“我安守忠岂是反复无常之人?我既然已经降唐,就不会再出尔反尔!
更何况身为三军主将,我安守忠更得为麾下的兄弟负责,绝不能为了一时气愤将他们带上死路。
你我同僚一场,我把话放在这里,你田承嗣若是想要去投奔史思明,现在就走,我放你一条生路。
你今天若不走,将来再与叛军暗通书信,休怪我剑下无情!”
“都是自家兄弟,何必伤了和气?”
田乾真急忙起身劝阻,“守忠说的对,现在去投史思明就是把将士们往火坑里推,绝不能害了他们!”
田承嗣知道如果没有六万辽东军的倒戈,光凭史思明自己难成大事,当下悻悻的道:“我也不想做反复无常之人,只是朝廷帮着王忠嗣打压我们,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田乾真道:“我倒是觉得朝廷这么做另有用意,如果朝廷不满我军屯兵显德郡,大可直接把文书送来训斥守忠。
但朝廷却故意绕个圈子送到龙泉,让安守忠看完再送来,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用意不言自喻,多半为了讨好王忠嗣。
可大唐皇帝乃是杀伐果断之人,为何要讨好王忠嗣?
我猜就是为了取得王忠嗣的信任,把他骗回长安。
你们不信走着瞧,用不了太久,王忠嗣必然倒台!”
安守忠听完“哈哈”大笑:“田兄说的有理,只要能够扳倒王忠嗣,我们受点委屈又有何妨?传我命令,全军离开显德郡,返回营州过冬!”
尽管六万辽东军不愿意走出城池,但在安守忠的严厉训斥下只能冒着严寒出城,顺着驿道踏上了南下营州的征途。
王忠嗣得知安守忠乖乖撤退之后,心情大好,愈发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有些杯弓蛇影,自己吓唬自己了。
“看起来李瑛并没有猜忌我,难道是我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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