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有些秘密，残忍到超过了一个人的承受能力，但是却没有办法不面对。
季芳看着丈夫，流着泪也带着笑：“你可以用儿子和我父母来逼迫我站队，甚至帮你们做事，但此刻我们只谈现在，今天——童小姐，我救定了。”
让呼吸略微一顿，他有些狼狈地躲开妻子的视线，站起来走了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季芳紧绷着的肩膀松了一半，她呼出口气，去看童韵文。
后者没再哭了，虽然眼睛已经肿了，表情迷迷瞪瞪的。
“别怕，二姐会亲自把你送到季齐他们手里。”她低声安慰。
其实她亲自送童韵文回京根本不现实，但话还是要说的，总不能让幺弟他们暴露了，季芳心想。
她有些发怔，从一早醒来，偷听到厨娘通话，去看电脑，再找老师，上船，和丈夫、大姐一连串的对话，想想，还没有二十四小时呢。
不到一天，她的世界全盘颠覆。
她急于上船，没时间安排父母，明天到了罗马后要马上回马赛……孩子和父母……让真的会动他们吗？她又该怎么办呢？
让的手机里有什么？季芳都已经不再关心了，那个专家带着东西走了，到时候全部破译出来，也会给她发一份。
可那又怎么样呢？无论让的手机里有什么，在国外已经快二十年的她，都没有什么可以依傍。
祖国吗？孩子她能带走吗？让家族能让她走吗？
她自己走吗？她不可能会离开自己的孩子，而且那些罪恶都是在国外发生的，她能找谁？
季芳怔怔发着呆，童韵文和她说了好几句话，她都没听到，直到被推了一下才恍然回神。
童韵文碰碰她，一脸心疼：“二姐，你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回国好不好？”
季芳摸了摸童韵文的脸，才几天没见啊，小姑娘的脸都凹下去了。
她摇摇头：“我回不去，这里有太多我放不下的东西，我回不去。”
童韵文靠在她的肩膀上，季芳把脸贴在她头顶，心里酸涩一片。
“只要你们都平安，我就心满意足了。”
02
让进门，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张文洋、季颖和小亲王三人，三人神色各异，小亲王满不在乎，季颖有些不安，而张文洋则是一脸阴鸷。
刚才让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等他过来的时间，这里已经清空。
“怎么？你还真准备同意啊？”小亲王懒洋洋地问，“让，你就那么怕老婆？”
让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坐下：“我当然怕，她可是我唯一的老婆，我说，这件事就算了……答应她我们都省事，怎么样？”
一个童韵文而已，老亲王那么多老婆，不少这一个乱入的。
小亲王没作声，他玩着手里的一本小册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打得掌心啪啪作响。
“放人当然没问题，只是个女人，我要多少有多少，可季教授真不给我面子，就这样上船要人，还用上了威胁这一招。”
让喝了口水，维护老婆：“是啊，小亲王用绑架这一招对待我们家的客人，也不给我面子呢。”
他在小亲王面前，一向说话比张文洋放肆一些，因为他背后有整个让家族，有些小亲王需要的货，只有他们能拿下。
小亲王哈哈大笑起来，竖起指头点着让，让举了举手里的杯子，一脸轻松随意。
小亲王去看张文洋，问他怎么看？
张文洋的声音平平，一点波动都没有：“当然是算了，老亲王要人陪，我再找些人送过来，这个女人就算了，我们犯不着惹瑞万卡不高兴。”
小亲王手里的小册子，用力拍了一下掌心，声调激扬：“那是那是，瑞万卡现在可是我们这里头等重要的人，她的E06可是威力无比的。”
他这句话揭开了盖着的锅，大家脸色都变了变。
两年前，小亲王买了一点E06成品用在了对手身上，在当时竞争的大关口，一下子放到了对方三十几个人，让那些人查不出原因地在半个月内死伤残过半，大获全胜。
从此，大小亲王成了实验室最坚定的支持者。
“瑞万卡是我们至高无上的贵宾，她有要求，我们一律满足。”
03
小亲王笑丢下手里的小册子：“不过呢……张先生，有些戏我们还是要做一下的，我不希望今天这种事，将来还会发生。”
让刚松了一口气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想说什么抬头看见张文洋的脸，慢慢把话咽了下去。
那是张阴沉沉的，犹如黑夜魔王一样的脸。
张文洋在椅子上欠了欠身，说了句我明白了。
过了没几分钟，有人去请季芳和童韵文过来，请得客客气气，人也来得很快。
小亲王看见两人进来，还亲切地笑了一下，问了句吃了吗？
季芳勉强点点头，说了句吃了，她的视线扫过大姐，季颖始终低着头，像个木头人一样。
而让则指了指自己身边，要她过来坐。
季芳停了停，拽着童韵文走了过去，两人都坐在了让的身边。
“你别怕，等会儿不想看就闭上眼睛。”让轻声说，季芳看了他一眼。
季芳坐下，和正对着她的张文洋对上了目光，张文洋冲她笑了笑，表情竟有些难言的兴奋。
季芳皱了皱眉，还没想，就听见小亲王拍了拍手，然后房门打开，一个人被拖了进来。
那个人一脸一身的血，手呈现出一个奇怪的角度，上折扭曲着，一路血痕拖过来，明显是被打断骨头，脑袋低垂着，脸颊也破了好大一块，眼看着有出气没进气了。
童韵文喉咙里压着的惊呼声咽下了一半，人急剧哆嗦起来，被吓坏了。
季芳紧紧握着椅子扶手，两人牵连着的手铐磕在扶手上，发出一声响。
她也是脸色惨白，但神情还算镇定。
让去握她的手，季芳指尖冰凉，她冷冷扫了他一眼，让垂下头。
说话的是张文洋，说的还是中文，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这个手断只剩半口气的人犯了什么事。
就是这次送上来的女人中，有人手脚不干净，偷了贵宾的东西，这个人就是女人的经纪人，得了那么多好处，却没有做好事情，所以受到了处罚。
他笑吟吟解释的期间，拖人进来的一个保镖已经按住了那个经纪人，直接一脚踩上去。
嘎嘣一声响，那人的小腿骨，立即就断了。
04
“啊——！”
惨叫声划破了空气，凄厉无比。
在场的三个女人几乎都在一瞬间脸色煞白，童韵文更是弯腰哇地吐了出来，吐了一地刚刚吃下去的晚饭。
季芳抿着嘴不作声，她把视线从地上惨叫着到处打滚的人身上移开，扭头看着自己的丈夫。
让脸色也不好看，他不是觉得血腥，比这更血腥他也见过，可他不想让这种场面展现在季芳面前。
“让一直把妹妹保护得很好，”张文洋开口，他看出了让的想法，笑端着茶喝了一口，“这些东西，从来不让你看到。”
他看着季芳，目光像阴毒的鹰隼，直勾勾的。
“可是，我和让的风格不一样，我一直都什么都不瞒着季颖的，对吧？”
他也去看季颖，季家大姐不动如山，依然如故。
张文洋接着看季芳，和气的模样：“所以呢，我是觉得，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不如知道个彻底比较好，志同道合志同道合，只有目标一致，你们才能长远嘛……你说是不是？”
小亲王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作壁上观，他饶有兴致也看着季芳，一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眸带着探究。
季芳咬着牙不说话，脸色冷得像最惨白的月光。
张文洋挥了挥手，保镖又是一脚下去，那个经济人另一只小腿也被踩断了，这次更狠，小腿骨都支愣出来，戳出了皮肤，血流了一地。
那人像一条最后扑棱着的鱼，惨叫都有气无力，翻滚了几下后，彻底晕死过去。
童韵文已经吐了三次，她的人缩在椅子上，变成了小小的一团。
季芳把人扶起来站稳，托了一把：“你如果想走，就要站稳，别趴下。”
地上那一滩滩血就像血洼，触目惊心，童韵文勉强站直，身子直打晃。
她要离开这里，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要——回家。
05
季芳其实也浑身发软，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现在站稳靠的就是一股气而已。
她拽了拽童韵文，向着小亲王走去，童韵文有些踉跄地跟着，她们中间的那个手铐特别显眼，闪闪发光。
让马上站起身，跟在了妻子后面，不敢绕前去，就跟着。
这间房子是小亲王自己的待客室，房间不大不小，大概六七十个平方，装修豪华，最奇特的是有个巨高的天顶。
天顶合起来是星空投影，打开则能看到真正的星空和银河，还有晓风残月。
如今这个屋子里，全是血腥味和呕吐物味，腥臭难挡。
季芳盯着小亲王，眼神像凝结了一层薄冰。
“小亲王，您有您想做的事情，就是风风光光给您父亲办一个像样的葬礼，我也有我想做的事情，就是保护我的家人朋友，送迷路的朋友回家。”
她轻声地说，“如果我们想做的事情有了冲突，不是您非要听我的，也不是我非要听您的，而是，我们找条中间的路去走。”
“我想，这个屋子里，最有资格和您谈话的人，是我，不是他们。”
季芳摊开手心，一个小小的玻璃小粉瓶露了出来。
张文洋和季颖同时霍然而起，季芳手掌一旋，食指和拇指捏着小粉瓶，竖在了小亲王面前。
小亲王的瞳孔收缩，一直轻松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季颖张了张嘴，不敢去看张文洋的目光，只觉得冷汗直流。
她没发现自己的箱子里少了一瓶药啊，这批E10是他们实验室自己配制的，母试剂是季芳的那两支，但后面加了自己实验室的东西进去，和以前一样。
东西是她上船刚拿到的，E10的20支，E09最新的20支，都是他们准备带去中东，用来做进一步实验的。
箱子里什么时候少了一支？……季颖很快想明白，她抬头瞪着童韵文，瞠目欲裂。
是这个女人昨天偷的！她们昨天纠缠在了一起，她没有防备，事后张文洋找她，她也没再去检查箱子了，她的东西，她自信没人敢动，却不料……
这个J女人！
06
季芳压根没关注身后大姐的心理活动，只说着自己的话。
“这个东西是你们的子试剂吧？让我想想，我的母试剂都有一连串的问题没有解决，你们就迫不及待地研发出子试剂，怎么？真这么缺货？”
“可是连母试剂都有明显缺点，你们就算研究出子试剂，又怎么样呢？”
季芳笑了笑，说了好几句话，她的脸已经慢慢恢复了一些血色，看起来正常了许多。
她收起小粉瓶，走到旁边的小茶几旁，执起旁边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开始往玻璃杯里倒。
小亲王奇怪地看着她，露出了一丝非常好玩的神态，像在穷极无聊之中，终于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季芳一只手端着一杯酒，先递给了小亲王，再回去端起了另一杯。
“我是个科学家，这辈子只会搞研究，不懂你们说的利益，政治，战场，还有什么其它的东西。”
她举了举玻璃杯，红酒在杯子里荡漾，一层嫣红的流光。
“所以，我不关心谁对谁错，也不关心你们最终用它来干什么……我只关心我在乎的人。”
“给我点时间，子试剂我帮你弄好，让它完美无缺为你所用，但明天一早在罗马，你放我们下船。”
屋子里安静得像清晨的坟场，没有一点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小亲王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打量季芳片刻：“只此而已？”
季芳望着他，缓缓点头：“这次，只此而已。”
小亲王大笑，去看站在季芳身后的让：“让，你老婆比你厉害啊，你怎么不早点把她放出来，我就喜欢她这样直来直去的！”
他仰脖把杯中红酒一饮而尽，酒杯丢在了桌子上，随意抹了抹嘴。
“好，我明天亲自送你下船，这个女人……”
他指了指童韵文，手背朝外挥了挥手，像在赶苍蝇：“你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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