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朱梓峰的模样，很好地诠释了四个字：目瞪口呆。
张霁明又动了动遥控器，上面显示出了近几年朱氏的财务报表，其中港丰在群公司里独占鳌头遥遥领先，而且财务报表非常漂亮，年年都保持着高增长。
“本来在去年的争权斗争中，朱梓琪从北京回来了两个月，那时候按照你和你父亲说的，是你要过去顶替的，对吗？”
张霁明说，朱梓峰眼神动了动，没作声。
是的，刚开始是这样说的，这也是他最重要的一步，他想去北京，和盛行合作，负责港丰在大陆的所有投资。
他是由衷地觉得自己比朱梓琪聪明，更适合接手港丰，大陆是最大的市场，那才是发挥他聪明才智最好的舞台。
可最后，朱梓琪回来了，他的调令却迟迟未下，他催了父亲几次，不了了之。
父亲在敷衍他，他就是那个时候有了这个认识。
他只是父亲手里的刀，好用，听话，叫往哪就往哪就好，刀不用有思想，他气太盛了。
被气到不行的他走了险棋，却是臭棋……最后逼急了许欢宴，自己彻底输了。
“我很同情你，”张霁明看着他，“我也觉得你比朱梓琪能干，朱梓琪最适合的路，是结婚生子待在家里，乖乖当她的朱家大小姐，那样才对。”
朱梓峰看见他这张平稳的脸说出惊悚的话，“你知道的，我和你姐姐相过亲，可惜她没看上我，但我是一定要娶她的。”
张霁明一字一句，“我不喜欢女人出来工作，所以港丰也好，朱氏也好，给你最合适。”
朱梓峰是万万没料到，一场被关了一天一夜的“绑架”，最后变成了这个场面。
仿佛未来的姐夫和小舅子两个在促膝谈心一样，他们面对着屏幕上的朱氏江山，指指点点，似乎那一切，都尽在掌握。
“你是说……”朱梓峰慢慢自如起来，他笑吟吟的，“那就是说，朱氏归我，你和我姐姐那边所有人，只要百分之三十？”
“这怎么可能？现在的朱氏，可是牢牢被我父亲抓在手心里呢。”
02
“我只问你想不想？”张霁明淡淡道，根本不管朱梓峰说的是什么，他只问最重要的。
朱梓峰闷了一下，没作声了。
张霁明也不催，就等着，他调着遥控器，显示屏上的内容在变幻着，前前后后，都是媒体上的，关于朱胜定的报道。
投资之神，香港神话，港资大陆领头羊……
无数光辉的名头在屏幕上闪烁，再搭上很多张朱胜定的照片，有他挥杆打球的，有他左拥右抱的，还有朱家一门齐齐亮相，在今年年三十的某商会上的。
一派恣意潇洒，挥金如土的富豪日常，人生快意，不过如此。
朱梓峰默默看着，想起自己的身份，又想起自己被朱胜定肯定时欣喜若狂的蠢样，他没有一张和父亲的单独合影，朱胜定忘了，而他也才想起来。
“你只是为了我姐姐，就要趟这浑水？如果是，你自己拿到朱氏，那不是更好吗？凭什么要帮我？”
朱梓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谁会嫌钱多，云涛实业是国际性大公司，和朱氏不是一个级别的，张霁明仅仅为了朱梓琪？就要趟浑水？
“不全是，具体的原因我不方便告知，我只能告诉你，你父亲得罪了我父亲，他想要朱氏换人，我又喜欢你姐姐，不想她抛头露面当这个掌门人，所以找上了你。”
张霁明坦然，“朱梓峰，你做，人生可能会翻盘，你不做，就永远是个朱家的私生子，上不了台面的那种。”
他往后靠了靠，“就像我，我原来也不过是个孤儿，被人领养，就像许欢宴，他也不过是个私生子，和你一样，但我们都翻盘了，你呢？你想不想翻盘？和我们一样？”
这话太有诱惑力了，现成的，赤果果的成功案例就在眼前，朱梓峰眼睛里的亮光慢慢地，慢慢地，被点亮了起来。
张霁明不再多说，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药推上去，在桌面上敲了敲。
“把这个下到朱胜定的饭菜里，饮料，水，随便什么地方，这能让他的身体在一个月内极速衰败，从健康人，变成IcU常客。”
他露出了这么久时间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这种药有三支，后两支我会给你，告诉你怎么使用。”
“朱梓峰，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你三个月之内，能掌朱家的权。”
03
印度的班加罗尔，陆景明终于在许欢宴去赴宴前半小时醒了，不枉许欢宴等了一大场。
“先不谈病情，你反正死不了，我们谈正事。”许欢宴拖着凳子坐过去，不看万姿在一边的大白眼。
陆景明笑着嗯了声，跟小猫崽一样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这一年他心神损伤太耗，需要好好调养。
万姿出去了，顺手带上门，许欢宴凑过来：“我等会儿要去吃鸿门宴了，你有什么要说的，我，大小阿萨密，还有张文洋。”
许大公子嗬嗬笑，“你还别说，景明，我还没正式和张文洋见过面呢，这些年他来hK次数也不多，混的圈子和我不一样。”
张文洋爱玩高尔夫球之类的运动，那一律被许公子认为是老年运动……
陆景明莞尔，他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许欢宴，要他正经点。
“我的消息封死了吗？”他轻声问。
许欢宴点头：“当然，封得死死的，就连把你们运出来的汽车，都是我拐了十八个弯租的当地黑车，套牌套得他妈都不认识的那种，我没敢找飞机过去直接接人，就怕被人怀疑。”
金矿那块是大阿萨密的地盘，他们怕打草惊蛇，都快小心成孙子了。
别人的国度，别人的地盘，许欢宴一路不知道撒了多少钱进去，才规避开所有风险。
“那就好，今晚的饭局你直接要人吧，我是你的投资顾问兼死党好友，你要人天经地义，我们在医院被人掳走，也被人看见了，他们高调，我们更高调。”
陆景明说了句长话，气不足，轻咳了一阵缓了缓。
从现在开始的某一段时间内，他和万姿都要匿于地下了，本来想安安稳稳脱离的，可现在看来，还是失策了。
既然没办法光明正大辞职离开，那就藏在暗处，也不失为生存之法。
04
躲起来，许欢宴是很赞同的，但接下来呢？
能躲多久呢？大家都有正常生活，盛行怎么办？凤来呢？朱梓琪可以顶上的是盛行和港丰的合作，可其他的呢？
投资领域陆景明是全才，期货，股票，大陆市场，香港市场，重金属，大米粮油，航天医药，单单那些，缺了陆景明，没人能胜任。
凤来呢？万姿也是主心骨，单靠杨家母子和曹依依他们，设计大旗谁来扛？
还有那些亲戚们，两大家子，人不见了，要不要说实话？说实话，难保不会泄露，不说实话，让双方老人那么伤心吗？太说不过去，也太不孝顺了。
“失踪一时可以，但最多半个月一个月，再往下走，就瞒不住了。”许欢宴忧心忡忡，“张文洋这次损失半壁江山，他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疑点的。”
如果是许欢宴，挖地三尺也要把仇人给碾死，他相信张文洋也如是。
云涛实业是实业公司，全世界那么多矿产和工厂要生存，一下子砍掉一半的钱，必定举步维艰，越艰难，张文洋的恨意就越重。
“你让我想想吧。”陆景明有些撑不住了，他往后靠了靠，一脸倦意。
他安排的另一个大雷，最快也要半年后才能启动，然后一步步把张文洋逼到彻底的绝境，掏空他所有的钱，让云涛实业破产。
那个——现在时机远未成熟，启动不了。
如果盛行关了，他倒是不可惜，但凤来呢？他舍不得，那可是万姿真心热爱的事业呢，她用尽心力的。
许欢宴看他神思倦怠，也提早走了，等万姿再进病房，陆景明已经再度睡着，睡得人事不知。
许欢宴从楼上下来上车，拨了好几个电话出去，发现都无法接通时，他泄气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这两天，他联系不上张霁明了，之前他们的联系明明很顺畅的，这两天却突然断了摆。
听hK那边的人说，张霁明依然还在云涛实业上班，只是身边多了不少陌生面孔。
这小子，不会出事了吧？
05
这是一间金碧辉煌，黄金可以闪瞎人眼睛的大酒店，很有印度特色，浓烈又好看。
孔雀绿和黄金色交错着使用，中间夹杂着宝石红，华丽鎏金，大写的两个字：有钱。
许欢宴是踩点到的，他到达时，大小阿萨密也都到了，这父子俩一个上席一个下席，占据了最醒目的位置。
许欢宴今天轻松，一身白色商务休闲服就出了场，状态好得不得了。
他笑嘻嘻地和大小阿萨密握手，在位置上等，半点不着急。
张文洋放出转让开采权的消息才三天，蜂拥而至的买家不少，有好几个据说都有购买欲望，其中就有故作姿态的许欢宴。
“许老板真是大方，这都几年没出手了，一出手就是三亿美金的黄金矿，豪气啊！我喜欢。”大阿萨密奉承，他把许欢宴抬到一个高度不放下来，一顶顶高帽子送了上去。
许欢宴照单全收，挥洒自如，心里却冷笑不止。
三亿美金，那是抢钱呢，所有费用双方加一起也没有三亿美金，这大阿萨密不按牌理出牌是有名的，就一个土匪，想不到贪心也那么甚。
这是铁了心想薅一薅羊毛，也不怕把他吓跑。
他转了转眼珠子，笑得很狡猾：“一直想和阿萨密先生合作，有这个机会，别说三亿美金了，三十亿也是要上的，金钱就是决心嘛，决心我从来不少。”
大阿萨密哈哈大笑起来，显然无不得意，小阿萨密向许欢宴做了个见谅的手势，替父亲的口出狂言道个歉。
许欢宴没在意，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门口的动静上，他在等张文洋出场。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但都快七点半了，张文洋还没来，包厢里的大阿萨密也渐渐有了些不耐烦。
许欢宴瞧着直发乐，他心里想，张文洋这种人会迟到，不过是想占据主动权，如果不能占据的时候，他就沉默隐藏。
就像在游艇上，对上更凶悍无论财富地位都碾压自己的让和小亲王时，他就隐藏得很好，不敢怠慢。
欺软怕硬，审时度势，是人的天性，改不了。
06
许欢宴正自顾自想着，就听到一声细微的“嘎”，有人推门而进。
领路的服务员侧身，让出了身后的张文洋。
许欢宴坐在最左边的位置，他逆着光看着张文洋，先叹了叹张文洋这威风八面的皮囊。
身形高大，肩宽腿长，如果不是带煞气，光看脸，怎么也是个光辉的农民企业家形象，屠夫的干活。
“抱歉抱歉，来晚了，今天金辉大道那边修路，我绕了个弯。”张文洋行了个印度人的礼，说敷衍不敷衍，说认真不认真。
大阿萨密没作声，鼻子里哼了哼，似笑非笑，小阿萨密热情许多，连道无事无事，修路堵车能理解。
印度的道路天天修年年修，长年累月肚皮朝天，大家都习惯了。
再说迟到嘛，这本来就是印度人的光荣传统，这个国家的人，迟到成风……
你一言我一语开了几句玩笑，掠过了场面话，张文洋坐下喝茶，从头到尾，眼角都没给许欢宴一个。
许欢宴也没着急，只是在张文洋刚坐下，视线恰好抬起来的那一瞬，他啧了一声，从嘴里拿出一片泡开舒展了的茶叶。
“茶喝了，人呢，也终于来了，在座的都是明白人，我们也就不揣着明白装客套了。”
许欢宴手指残留了一点点茶色，他在桌子上的餐巾布上揩了一下，笑了笑，桃花眼眯起，笑若春风，寒意却逼人。
“我呢，对你们黄金的采矿权开采什么的没兴趣，别说三亿美金，就是送给我，我也不想操那心，我只想问张老板张总一件事。”
“我有个好兄弟，私交公交都很好，我的身家性命也都在他手里握着呢，他姓陆，名景明，也是张老板在印度的总投资顾问，他已经失踪三天了……”
“张老板，阿萨密先生们，我就想问问，人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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