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娘一见孩子哭了，急忙又抱着去哄。
外间传来脚步声，黄姨娘又急又怕，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往奶娘身后躲。
李显跨进里间，手里握着的那杆枪闪着凛冽的白光。
他的视线像凝固的冰锥盯着屋里的二人，不说话却带着压迫感，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黄姨娘何时见过李显这个样子，像是罗刹来索命般。
她低着头，丝毫不敢与李显对视，害怕一抬头，就会被李显那冰冷的眼神吓死。
那奶娘倒是反应快，见李显一脸怒意冲进来，立刻便猜到李显是为了夫人晕倒一事而来。
她急忙几步跪着爬到李显跟前，使劲磕了几个头，嘴里不住地求饶：“国公爷，您息怒，姨娘也是想让夫人有个孩子，您就成全姨娘这份心吧。”
黄姨娘之前是伺候老夫人的丫鬟，做了李显的妾后，府里的老人们没少背地里议论她。
说她心比天高，入了老夫人的眼，飞上枝头变凤凰，真是命好。
黄姨娘除了长得好看以外，为人却胆小怕事。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所有人都认为她会这样安安分分一辈子，没想到，她自作主张做了件大事。
有了孩子后，她整日担惊受怕，伺候她的丫鬟她都防着，身边根本没有能信得过的人。
也是她幸运，奶娘丧子，进府做了她孩子的奶娘。
主仆二人性情相投，奶娘孤身一人，觉得黄姨娘是她的依靠，便死心塌地待在黄姨娘身边。
李显居高临下地瞥了奶娘一眼，一脸不屑，“你倒是会为这个贱人说话，既然你这么忠心，就跟她一起吧。”
李显握着枪，锋利的枪头对准二人。
奶娘顿时吓得往后倒退几步，碰到黄姨娘怀里的孩子，两人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还不立刻停手，当真要把你的小妾和孩子杀了，你才称心是不是！”
老夫人被段熙禾扶着，身后跟着几个府里的侍卫，一行人急匆匆踏进屋子。
一见老夫人来了，黄姨娘抱着孩子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抓着老夫人的手，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老夫人救救我，国公爷要妾的命，您救救这孩子，他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孙子，您救救他！”
黄姨娘拉着老夫人的衣袖，神色焦急，手上不自觉用力，老夫人被她晃得身子有些不稳。
段熙禾见了，有些生气，她护在老夫人身前，隔开黄姨娘，语气里带了几分指责之意：“姨娘要是在院里好好待着，不去集芳院找夫人说那些浑话，能有今日的事吗？”
黄姨娘没想到连老夫人身边的人会指责她，她愣怔片刻，这才急急解释道：“我也是为了夫人着想，夫人膝下无子，这孩子又是个男孩，记在夫人名下，也就是夫人的嫡子，这有何不可？”
“是啊，姨娘都忍痛割爱把孩子抱给她，是夫人自己看不上我们，我们姨娘也是好心······”
奶娘的话在看到李显愈加阴鸷的脸色时顿时住了嘴。
“快把你那杆枪收了，在府里都是些女眷，你也不怕伤着谁！”
老夫人见李显手里还拿着兵器，十几年前的回忆又浮上心头。
老国公能文能武，一手枪法更是出神入化。
李显虽然年少纨绔，但是枪法得老国公真传，不可小觑。老国公便送了把枪给他。
只是英国公府是袭爵公爵府，不能有实权，这杆枪亦不能上战场。因此李显平日均低调，偶尔耍个几次也是一时兴起。
老国公去世后，李显把那杆枪跟着一起葬在了老国公的陵墓里。
谁知，前阵子贤王居然送了杆锥枪给李显。
这杆枪，当真是可以杀人的武器。
李显不动，他握着枪，周身气势骇人。
看来今日不给出结果，是过不去了。
老夫人给身边的段妈妈使了个眼色，段妈妈会意。
没一会儿，有丫鬟去敲了集芳院的大门。
敲了半天，里面安安静静，无人回应。
沈清婉靠坐在床榻上，看沈沚阮弹琴。
这首《潇湘云水》是沈沚阮第一次弹。
这首曲子稍微有些难度，沈沚阮跟着沈清婉学了大半个月，虽说她在弹琴上的天赋不如画画那么高，但是她能静下心来，半个月过去，也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首曲子，描绘的是湘西一带的自然风景，少时我学时，夫子告诉我，要想弹好这首曲子，首先要把自己放空，想象自己在广阔的山水之间，寄情于山水，沉浸在自然的静谧中，才能弹出这首曲子的精华来。”
“我知道了，姑母，您快好起来，再教软软一遍。”沈沚阮抚平琴弦，在床榻前的杌子上坐下。
看着沈沚阮纯真的脸，沈清婉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今日，是不是曾夫子要上门来？姑母想了这几日，觉得夫子说得对。
既然是你爹在世时为你做的决定，定是为了你好，曾夫子夫妇是好人，既有学问，又信守承诺，你要是跟他们去了，想必也不会受委屈，虽说是因为你的亲事······”
说到这里，沈清婉有些停顿，又继续道：“想必你若是不愿意那娃娃亲，他们也不会勉强你，也只是想带你离开京城罢了。
这京城看似繁华，却也不是个好地方。
你待在京城，姑母也怕护不住你，虽说你爹与我非一母同胞，但是姑母把你当亲侄女。
本想着你我还有母做母女的缘分，但是事与愿违，姑母也不再强求，只希望你离开京城后，能够自由自在地过日子，不要像我一样，被困在这府里。”
听到沈清婉这些话，沈沚阮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说实话，这几天她心里也乱糟糟的，一边是离开京城，彻底摆脱宋袭野阴影的憧憬，另一边却是对姑母浓浓的不舍。
对，还有那个早已经在她心里的贤王殿下。
沈沚阮一时有些难以下决断。
再加上姑母病倒了，她一直陪在身边，还未去想。
“姑母十五年前诞下一女，那孩子生下来就咽了气。
这事一直是我心里的一个遗憾，想来我与她母女缘分浅，我也早已接受。府里那个王素敏，等你姑丈自有定论。
此次你离去，姑母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你们要是嫌麻烦，姑母给你都寄过去，等我身子好些了，我也想去看看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沈清婉越说越伤感，眼泪从眼角落下，看得沈沚阮心里也很难过。
“姑母，软软舍不得你。”
沈沚阮把头轻轻靠在沈清婉膝盖上。
“姑母也舍不得你，当初你进府来，说是让你陪伴我，其实沈家那边是打算让你入府两年，待你及笄后，给你姑丈做妾······”
说到这里，沈清婉抹去眼泪，她握住沈沚阮的手，脸上满是歉意：“这件事，那日王素敏说了出来，姑母怕你难过，觉得养你在身边是另有目的。你受委屈了，软软，姑母从没有这样想过。”
“姑母，软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您待我如亲女，能陪在您身边软软心甘情愿。”
沈清婉把这段时日心中所想都跟沈沚阮说了，她想了几天，最后还是觉得离开英国公府对沈沚阮来说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虽说李显说的那个主意确实听起来是个办法，但是依着老夫人的性子，是断然不会让软软与李聿成亲的。
老夫人即使愿意沈沚阮留在府里，也只可能考虑的是李源那个庶子。
要是这样，沈清婉也不愿意委屈了她。
如此，离开这里，的确是个好的选择。
曾夫子为人正直，所教养的孩子也一定不差。
要是软软当真愿意，也未必不是一段良缘，与其嫁给别人做正妻，又何必要在这府里做个低贱的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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