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许。
我将早餐端上餐桌，简简单单的鸡蛋灌饼，小米粥，一人一小碟子水煮玉米粒，一盒水牛奶。
顾意晚喝不惯那水牛奶，喝一口作呕吐状。
我看他实在难捱，便收了他的牛奶，放在手边，“妈咪想办法给你们买奶粉。”我在网上找了代购，只是宝宝吃的东西，我却不太放心。
顾倾城挖着玉米粒吃，她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虽然喝不惯这牛奶，依然大口大口地喝着。
我笑着看着那小姑娘，她虽被养得娇娇贵贵，却一点儿也不娇气。不轻易在别人面前示弱，脾气秉性的确像极了我。
反观顾意晚，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柔。唉，男孩子需要一个人格健全的父亲亲自为他指引人生的道路。
早饭吃到一半，周云生却不请自来。我给他开了门，他扛着一只箱子，气喘吁吁地进了院子上了楼。
“好早，吃了吗？”我将他迎进大厅。
“还没，我送奶粉来。运气真好，赶上早餐。”周云生灿然一笑。
“什么奶粉？”我惊愕地望着他。
“昨晚收到的，从澳洲发来的奶粉。”周云生将那一大箱子轻轻放下。
我一看，正是兄妹俩喝的那款奶粉，正愁得眉毛要掉光，他竟然雪中送炭。我感激地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地道：“谢谢你，Jayson，谢谢，你帮了我大忙了。”
他正要说什么，顾倾城扬着勺子站在椅子上高声叫着：“moRNING，UNcLE周！”见到周云生，小家伙欢喜异常。
“早安，小倾城，你有乖乖吃药吗？”周云生笑意漾然。
“周叔叔，你吃早饭了吗？”顾意晚下了桌，围着只小围兜，眉眼朗朗。
“没有啊！”周云生一把抱起他，极宠溺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看看宝宝吃什么好吃的。”
我拿出干净碗碟，装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又装了一碟玉米粒，分了块鸡蛋饼给他，放了一只汤匙进去。
“贵客上门，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请慢用。”我坐在他对面，慢慢地吃着早餐。
“有句诗你一定听过，人间至味是清欢。在人世间，真正有味道的还是那种清淡的欢愉。比如，这寻寻常常平平淡淡的早餐，便千金难换，我很喜欢。”周云生眉梢一扬，清雅一笑。“是我叨扰了，昨晚才收到的，但是太晚了，所以一大早赶着送来，希望没有耽误小宝贝的早餐。”
“多少钱？我转给你。你……那个微信可以转账的对吧！”我拿过手机看着微信，一眼看到那条短短的信息，如闪电掠过。
“你妈咪睡了吗？”那用一张帅气的漫画男子当作头像的人发来的信息。
尘归尘。
“奶粉是厉尘扬托人寄来的，你要谢，就谢他。”周云生扶着碗。
“这是他？对吧！”我竖起手机，看了顾意晚一眼。
那孩子吓得瑟瑟发抖。
周云生不说话，抓着汤匙。定定地看着我。
难熬的沉默。
“妈咪……”那孩子刚开口，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带妹妹下楼玩去。”
顾意晚得到大赦一般，拉着妹妹咚咚地下了楼。
我扒拉着玉米粒，眼风淡淡地望着他。
“万宁……”他看着我，目光哀切，欲言又止。
“他……还好吗？”我放下汤匙，拉出纸盒里的一张卡巾，装作漫不经心地擦拭着手指。
“挺好的。”周云生扬眉一笑。“你走后，他便去新加坡了。那里气候宜人，对他身体康复有好处。”
“他的脚……”我咬着唇，难过地看着他。
他的脚终究是未能康复吗？
周云生摇摇头，苦笑着，静默着。
“你走后，他几乎是自暴自弃了，耽误了治疗。”周云生斯文地喝了口浓稠的小米粥，望着我，目光幽幽，沉沉地叹了口气。
“是我害了他。”我按着额头，满心愧疚，喃喃道。
当年若不是他心血来潮去我家提亲，他也不会……
我以为离开，是最好的抉择。
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但，我真的放过自己了吗？
周云生拿出两份文件，摊开放在我面前。
“我给宝宝找了家幼稚学园，这是报名表，下周一带他们去面试就行了。”
文件上赫然写着“明心幼稚学园报名表”。
“太好了，云生，宝宝的学校有着落了。”我高兴得不知所以，快速地翻看着报名表。
学费一万五一个月？这是幼稚园？
我讪讪地看着他，“学费这么贵的哈？”
“明心是体系很成熟的International Kindergarten，采用美国一流Ap课程体系，环境和师资都是S城最顶级的，学费自然贵。”他那修长洁白的手指在报名表上点了点，“面试那天打扮漂亮点……算了，到时我来接你们。”
我难为情地望着他，两个孩子，一个月三万的学费，可不是我能承担的。
“再看看吧！唉！”我蹙眉，轻轻叹了口气。好愁。从不为金钱发愁的我，生平第一次为钱垂泪。
“我得走了。”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站了起来，“谢谢款待。”
我起身送他下楼。
绿叶森森的小院，阳光灿烂，葡萄架下两个孩子正坐在秋千上高高兴兴地玩着。
“周叔叔，你要走了吗？”顾倾城将秋千高高荡起。
“对呀，叔叔还有事，得空了来再来看你们。拜拜了。”周云生微微笑着。
两个孩子蹦跳着跑过来，和我一道将他送到院门外。
看着周云生驱车远去。
“妈咪，你怎么了？”顾意晚拉了拉我的手，仰头看我。
“没什么。”我摸摸他的头，笑了笑。“你们在楼下玩吧！”
我缓缓地转过身去，正准备合上院门时，目光不经意间投向远方。只见一辆洁白如雪的 SUV 由远及近疾驰而来，车轮扬起些许尘土。待车辆驶至近处，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落云小院前。
车门打开，从驾驶座下来一名身着青色工装的男子。他身材高大挺拔，步伐稳健而迅速，几步便来到了我的面前。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诧之色，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彬彬有礼地向我道了声：“打搅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造访的陌生人，身体不由自主地往院门处靠了靠，并顺手将躲在身后的那两个小家伙轻轻拉到自己身边。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样，探出小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不速之客。
“太太您好，我姓贺，是这宅子的管家。这宅子的主人将宅子托付给我打理。请问您贵姓？”那男人四十多岁，身姿挺拔，友好地冲着那两个好奇打量着他的小朋友微微一笑。
“免贵姓万。”我轻声道。
“这个太太……这是私宅，敢问您是怎么进来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我，眼神怪异地看着我。
“……”我满脸通红，窘迫地拽着兄妹俩的小手。
“这是我妈咪家。”顾倾城梗着细白的脖子冲那位贺管家脆生生地道。
贺管家看着那小姑娘，扬了扬眉，咧嘴一笑。
“这是你妈咪家？小姑娘真可爱。可惜，这不是你妈咪家！”贺管家径直走进院子里，看着院子里晾晒着的红色被套和床单。
“妈咪，这不是你家吗？”顾意晚看着我，眼里掠过一丝失望。
“曾经是。”我拉着他们的手，跟着那姓贺的走上楼梯。
贺管家站在大厅里，看着墙角摆放着的我的画像，睁大了眼睛。他张着嘴巴，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太太，我需要打个电话，您稍等。”
我摸摸小朋友的头，“去，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装行李箱里。”
“妈咪！”顾倾城嘟着嘴不情不愿地往客房走去。
我进了房间，麻利地收拾行李，二话不说地准备滚蛋。
原本是我的不对，这房子是他朋友的产业，人家不告我私闯民宅已经阿弥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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