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兵变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在北疆炸开了锅。
乱军势如破竹,连克数县,兵锋直指幽州城的消息,让周边各镇人人自危,也让安阳内部的“主战”之声高涨起来,尤其是以顾慎为首的军方将领。
“老叶!还等什么?刘琨那老狗眼看就要顶不住了!咱们正好以平乱之名,一举拿下幽州!到时候,整个北疆,还有谁敢不服咱们安阳?”
顾慎摩拳擦掌,眼中闪烁着征战沙场的兴奋光芒。
然而,叶明却依旧保持着令人费解的冷静。他站在沙盘前,目光并未停留在岌岌可危的幽州城,而是在幽州广袤的乡村和那条蜿蜒的官道上逡巡。
“拿下幽州?然后呢?”
叶明头也不回,声音平静,“派兵镇压那些活不下去才造反的士卒和流民?背上屠戮同胞的骂名?让朝廷和天下人视我们安阳为趁火打劫的虎狼?还是说,接管一个被打烂、民生凋敝、满目疮痍的幽州,然后用我们安阳的粮食和银钱,去填那个无底洞?”
一连串的反问,让顾慎噎住了。他光想着打仗痛快,却没想那么深远。
周廷玉捻须点头,深以为然:“大人所虑极是。武力征服易,收服人心难。尤其此时介入,无论帮哪一边,都会得罪另一边,甚至两面不讨好。我们必须跳出‘平乱’这个框架,从更高处着手。”
叶明的手指最终落在了沙盘上几个关键的交通节点和粮仓位置上:“我们的目标,不是去当救火队员,也不是去抢夺一块焦土。我们的目标,是让幽州,乃至整个北疆看到,只有遵循安阳制定的规则,才能有活路,有前途!”
他下达了一系列看似与直接军事干预无关的命令:
第一,严令赵铁柱部及所有安阳边境部队,加固营垒,严守边界,对任何试图越境者,无论是乱军还是溃兵,一律驱离,必要时可动用“安阳一式”火绳枪进行威慑性射击,树立安阳边界不可侵犯的威严。但绝不准主动越境一步。
第二,由周廷玉亲自负责,以“北疆常平仓”和“太子少保赈济特使”的名义,在与幽州接壤的边境地区,设立数个大型“赈济点”。
日夜不停地蒸煮红薯、玉米粥,向从幽州逃难而来的流民发放。同时张贴告示,言明安阳只为救济百姓,不介入幽州内部纷争,凡愿守安阳法度之良民,可登记造册,酌情安排屯田或工坊劳作。
第三,动用所有宣传渠道,将幽州之乱的根源——刘琨横征暴敛、抵制祥瑞(玉米红薯)、克扣军饷民脂——与安阳的富足安定、新法惠民形成鲜明对比。将安阳塑造成北疆唯一的“净土”和“希望之地”。
此令一出,效果立竿见影。
冰冷的刀枪与轰鸣的火枪,将安阳边界变成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无论是乱军还是刘琨的残兵,都不敢轻易挑衅,反而凸显了安阳的强大与秩序。
而边境上那袅袅升起的炊烟和浓郁的食物香气,则如同最致命的诱惑,吸引着无数在战乱和饥荒中挣扎的幽州百姓扶老携幼而来。
当他们捧着热气腾腾、前所未见的金黄粥饭,听着安阳吏员宣讲的“叶青天”仁政与安阳的富足景象时,绝望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大量青壮流民选择登记,被有序地安置到安阳境内的新建屯田点或急需人手的工坊中。安阳不仅收获了人心,更凭空增添了大量劳动力。
相比之下,困守孤城的刘琨和陷入抢掠混乱的乱军,都迅速失去了民心基础。
刘琨的求援信如石沉大海,周边各镇慑于安阳态度和自身利益,皆作壁上观。乱军则在抢光了几个县城后,陷入了内讧和粮荒,攻势渐缓。
就在幽州乱局陷入僵持,所有人都以为安阳会继续这般“坐山观虎斗”时,叶明却暗中给顾慎下达了一道密令。
“慎兄,你亲自跑一趟,带上我们最好的观测手和……三门最新式的‘雷击炮’。”
“雷击炮?”顾慎一愣,这是格物院火炮司根据叶明提出的“曲射”、“爆破”理念,秘密研发的一种短管、大口径臼炮的代号,专为攻坚和杀伤密集队形设计,尚在极度保密阶段,连试射都只在深夜进行。
“不错。”
叶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刘琨不能死在乱军手里,那会成全他们的‘义名’。但他也必须死,幽州才能彻底洗牌。找个机会,在乱军再一次猛攻幽州城,刘琨必然亲临城头督战时……让他‘意外’地死于城头‘流矢’之下。记住,要做得干净,像一场真正的意外。”
顾慎瞳孔微缩,瞬间明白了叶明的意图。这是要借刀杀人,还要让这把“刀”变得无比锋利和精准!用超越时代的武器,制造一场看似合理的“意外”!
“明白!交给我!”顾慎舔了舔嘴唇,眼中露出猎手般的兴奋。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幽州攻城战再次打响,乱军因为内部分赃不均和粮草压力,发动了可能是最疯狂的一次进攻。刘琨果然如叶明所料,亲自披甲登上最危险的南城楼督战,试图挽回岌岌可危的士气。
而在距离幽州城近三里外的一处隐蔽高地上,三门被伪装好的“雷击炮”已经调整好了射界。
经过严格训练的炮组,根据观测手通过大型望远镜报回的参数,紧张地进行着装填。这种臼炮发射的不是实心弹,而是内装颗粒黑火药和铁渣的薄壳爆炸弹!
“目标,南城楼!距离二里又七百步!一发试射!”顾慎压低声音下令。
一名炮手将一枚沉重的特制弹丸放入短粗的炮口。
“轰!”
一声沉闷与其他火炮截然不同的响声,炮弹划着高高的弧线,如同死神投出的骰子,飞向幽州城头。
第一发落在了城楼前方,炸起一团火光和烟尘,引起了城上守军一阵骚乱。
“修正参数!左偏二十,加远五十步!三炮齐射!”
炮手们迅速调整,另外两门炮也加入了进来。
“放!”
三声闷响几乎汇成一声!三发死亡之花带着凄厉的呼啸,升上天空,在夕阳的映照下,划出三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向了幽州城南城楼!
“轰轰轰——!!!”
三团巨大的火球几乎同时在城楼上炸开!弹片和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城楼区域!木石飞溅,血肉横飞!正在挥剑嘶吼的刘琨,连同他身边的亲卫、将领,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这来自不可思议距离和角度的雷霆一击,彻底吞噬!
城楼上,死寂一片。幸存的守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化为废墟和炼狱的区域,他们的主帅,幽州节度使刘琨,连同他的指挥核心,就在他们眼前,被这宛若天罚的打击,炸得尸骨无存!
“节度使……死了!”
“天罚!这是天罚啊!”
“刘琨倒行逆施,惹得天怒人怨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守军中蔓延,士气瞬间崩溃。
而城外正在攻城的乱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远超他们理解的恐怖爆炸惊呆了,攻势为之一滞。
隐藏在暗处的顾慎,通过望远镜看着城头上的混乱与那升腾的烟尘,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撤!”
三门“雷击炮”被迅速拆卸,消失在暮色之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刘琨的死,如同抽掉了幽州乱局最后一块基石。守军崩溃,乱军也因为失去了明确的攻击目标和内部的混乱,很快陷入分裂与瓦解。幽州,一夜之间,变成了权力真空地带。
而安阳边境上,那香喷喷的粥棚依旧在冒着炊烟,安阳的军容依旧严整。
叶明在得知消息后,只是淡淡地对周廷玉说:“可以准备下一步了。以太子少保、北疆行营转运副使的名义,通告幽州各方,安阳为保境安民,将派遣官员和少量部队,进入幽州,‘协助’恢复秩序,清查府库,安抚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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