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驾崩、储位未定的消息,如同一道真正的惊雷,劈开了安阳看似平静的天空。
全城缟素,市禁伶乐,但在这肃穆哀戚的表象之下,是汹涌的暗流与几乎凝滞的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聚焦在了知府衙门深处,那个决定着安阳未来走向的年轻人身上。
府衙议事堂内,灯火通明。核心人员齐聚一堂,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顾慎第一个按捺不住,打破了沉默:
“老叶,京城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几个皇子没一个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跟刘琨勾勾搭搭的三皇子,要是他上了位,咱们安阳还有好果子吃?要我说,咱们现在就竖起大旗,以清君侧的名义,直接……”
“慎世子!”周廷玉急忙打断他,语气严肃,“慎言!此乃大逆不道之言!如今国丧期间,天下瞩目,我安阳若率先妄动,必成众矢之的!届时不仅朝廷诸公口诛笔伐,恐怕连镇北王那边……也未必会支持。”
他转向叶明,沉声道:“大人,当务之急,是稳!一要稳定我安阳内部,谨防有人借机生事;二要稳定北疆局势,幽州初定,万不可再生波澜;三要……观望京城风向,未得明确诏令之前,我安阳一切行为,皆需谨守臣节,不给任何人以口实。”
一位负责文书律法的老成官吏也附和道:“周先生所言极是。按制,国丧期间,各地督抚需各安其位,保境安民,等待新君诏告天下。我安阳此时任何异动,皆属僭越。”
顾慎梗着脖子,不服气道:“守臣节?等诏令?要是等来的是勒令咱们交出兵权、解散格物院的旨意呢?咱们也乖乖听话?”
这话问到了关键处,堂内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明白,以安阳如今展现出的实力和独立性,无论哪位皇子上台,恐怕都难以安心,削藩几乎是必然之举。
叶明一直沉默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地划动着,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慎兄的担忧,不无道理。周先生的稳妥,亦是老成谋国之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陛下驾崩,储位未定,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越是此时,越需冷静。我安阳能有今日,靠的不是虚名,不是站队,而是实打实的实力——能让将士吃饱穿暖、手持利器的农工之基;能让敌人闻风丧胆、不敢犯境的武备之利;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心向我安阳的治理之策!”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安阳的位置上:“我们的根,在这里!在北疆这片土地上!无论京城风向如何变幻,只要我们自己不乱,根基不动,就没有人能轻易动摇我们!”
“那……我们到底该如何应对?”顾慎追问道。
叶明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睿智而坚定的光芒:“第一,如周先生所言,对外,一切依制而行。立刻以最恭谨的语气上表致哀,申明安阳将恪守臣节,严守边境,安抚流民,静待新君。同时,行文北疆各镇,呼吁各方以大局为重,共维北疆稳定。姿态要做足,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安阳是稳定北疆的柱石,而非祸乱之源。”
“第二,对内,加速整合,积蓄力量。幽州之地,必须尽快彻底消化,全面推行我安阳法度与农工之策。格物院各项研发,尤其是军工、蒸汽机、舰船,非但不能停,还要进一步加快!我们要让自身的实力,膨胀到让任何觊觎者都感到牙疼、不敢轻易下口的程度!”
“第三,”叶明的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冷冽,“秘密备战,以防万一。命令赵铁柱,幽州驻军进行轮换休整,实则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水师‘龙吟’、‘虎啸’两舰,加强远海巡逻,警惕一切不明船只,尤其是西番舰船。通往内陆的各处关隘,暗中加强守备力量。”
他看向顾慎:“慎兄,你亲自负责军备督查,确保燧发枪、弹药、火炮的生产供应万无一失。我们要做到,即便明日便与天下为敌,我安阳儿郎亦有足够的刀枪火药,保卫家园!”
“明白!”顾慎精神一振,轰然应诺。
“周先生,安抚内部、联络各方、掌控舆论,就拜托你了。尤其是与新近归附的幽州吏民,要多加抚慰,让他们尽快融入我安阳体系。”
“廷玉领命!”周廷玉躬身应道。
“另外,”叶明沉吟片刻,“以我的名义,给镇北王写一封密信。不必提及京城之事,只问安好,并告知安阳已稳定幽州,北疆门户无恙,请王爷放心。同时……隐晦地提一下,我们在海上遇到了些‘不明身份的巨舰’,似有觊觎之心。”
这是一步暗棋。既是向潜在的盟友通报情况,也是借此观察镇北王府的态度。
安排妥当,众人领命而去,各自忙碌起来。叶明独自一人留在议事堂,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远处格物院依稀的灯火,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皇帝的突然驾崩,打乱了他循序渐进的步伐,将安阳骤然推到了历史的前台。危机与机遇并存。守成,可能错失良机,最终难逃被清算的命运;冒进,则可能成为众矢之的,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
他选择的,是一条看似保守,实则更加激进的道路——不主动卷入皇权争夺的漩涡,而是利用这个权力真空期,全力夯实自身,将安阳打造成一个真正的、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庞然大物。他要让安阳的实力,超越皇权更迭带来的影响,成为一种独立的存在。
“实力……才是唯一的真理。”叶明低声自语,握紧了拳头。无论未来是谁坐上那个位置,想要动安阳,都要先掂量掂量,能否承受得起崩掉满口牙的代价!
安阳这艘巨轮,在惊雷之后,并未盲目转向,而是开足了马力,更加坚定地沿着自己认定的航向,破浪前行。格物院的蒸汽机依旧在轰鸣,船坞里的新舰仍在建造,田间的玉米红薯仍在茁壮成长……一切似乎如常,但一种更加凝练、更加专注的力量,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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