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凤起微微颔首,目光沉静如深潭之水。
下一刻,木桌崩碎,木屑纷飞,秋莫真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手心的血珠顺着掌纹滑落,他却无动于衷。
脑海里回想起在岛上的那一幕幕生离死别,遍地残肢断臂,鲜血成浆,他禁不住一阵反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嘉明,嘉明的死算什么!”
笑声在空荡的屋内回荡,带着无尽的凄厉与悲怆,屋外的司徒南身形一顿,无奈地摇头。
秋莫真缓缓摊开手掌,目光落在那鲜血之上,仿佛映出了秋嘉明最后的面容。
“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戚凤起淡漠的声音响起,不带有一丝的感情。
秋莫真缓缓闭上眼,又立马睁开,脸色变得十分可怕,瞳孔深处燃起猩红的火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盯着戚凤起,言语僵硬无比。
“你想做什么?”
“我?”
戚凤起冷笑一声,唰地一下站起身来,眉宇间凝聚出刺骨杀机,以及睥睨一切的傲慢。
“我要掀翻这片天地!”
“凭什么不会修行的普通人就只能等死,只能希冀修士的怜悯?凭什么师父要去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死?
又凭什么,他要被人当成棋子一般,时至今日,他都不能与双亲相见?”
话落,一股气势,如风暴般席卷整个房间,桌椅尽数崩裂,瓦片在屋顶震颤作响。
秋莫真瞳孔一缩,仿佛被那气势压迫得呼吸一滞。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这个不过十八岁的她,竟然已经达到了与自己并肩,甚至高出一筹的境界。
依稀记得,被洛千尘带回来的时候,她不过才十三四岁啊。
一时间,秋莫真心底涌起了一股无法言明的悸动。
“你难道不想为你弟弟的惨死,讨个公道吗?”
戚凤起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回荡,不断侵蚀着秋莫真的内心。
他蓦然抬起头,眼中血丝密布。
“你想要什么?”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想为自己,想为师父,掀了这天!”
“为什么找我?”
“第一,你很聪明,我需要聪明的盟友,而不是白痴。
第二,我需要一个人做我的棋子,而我可以隐于幕后执棋。”
见声音停了下来,秋莫真摇了摇头。
“第三,你需要我伪装成你的传话筒,不想让洛千尘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对吗?”
听到这话,戚凤起眼眸中光芒闪烁,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很聪明,但我奉劝你要适可而止,我不是害怕,只是不想,这也是师娘她们与司徒老爷子的意思。
而且,我要想对付你,易如反掌。”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
秋莫真点了点头,神色如常,没有因为这句威胁而失态。
“先处理好尘府眼前的困境吧,你刚才的提议我也觉得不错,只不过,漏了最重要的一点。”
“是什么?”
戚凤起指了指头顶。
“你少算了他们,哪怕师父是真的如传言般的人,那又是谁将其传播出去的呢?
你很聪明,现在应该想到少了些什么吧?”
秋莫真的确想到了,这一切的背后,都藏着一双无形之手,不仅仅操控传言的散播,更在暗中编织因果之网,弄出了恶兽这么个存在。
“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不直接对洛千尘下手呢?”
“哼,他们高高在上太久了,已经习惯于俯瞰众生,换作是你,你会专程去找蝼蚁下手吗?”
话落,戚凤起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仿佛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戏。
“可我不一样,将来若是我胜了,我会连他们剩下的最后痕迹都抹掉!”
秋莫真点点头,转身欲要离开,忽然又转过头来。
“既然你有胜算,那想必他们也不是铁板一块的吧?”
“那是自然,不过现在这些,你还不够资格知道,做好自己的事,我不会亏待你们,甚至我们可以是朋友。”
看着那慢慢消失的背影,戚凤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睥睨天下的冷笑,仿佛苍穹不过掌中棋局。
“天又如何,不过是一盘待破的残局而已。”
秋莫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甚至连司徒南的招呼声都没有注意到,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出了城主府。
直到冷风拂面,才惊觉掌心已被冷汗浸透。
他抬头望天,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苍穹,心中顿感自己的渺小。
可正是这渺小之人,竟能执棋与天对弈,哪怕身如微尘,亦要逆命而行。
下意识地握紧拳头,秋莫真却发现,此刻自己的内心,居然是如此的激动。
想起刚才那个女人的只言片语,瞬间一股子豪情涌上心头,仿佛有烈火在燃烧。
“有意思,就让我舍命陪君子一回。”
身后,阁楼之上,司徒南搓着手,站在戚凤起身后,嘿嘿一笑。
“乖徒弟,你告诉老师,为啥你能这么笃定他会接受?”
戚凤起扶着栏杆,目光依旧落在远方渐行渐远的身影上,嘴角微扬。
“因为他心中有火,这样的人,总会忍不住踏上那条逆天之路。”
微风拂过她的长发,声音低得仿佛在呢喃。
“比起修行,他更强的是智谋,只不过平时得不到表现罢了,如今我给了一个契机,他便能借势而起,将整个棋局盘活。”
“当真?可老师怎么觉得他只是有些聪明罢了?会不会言过其实...”
话音未落,司徒南就瞧见戚凤起嫌恶的视线看了过来,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这,老师也是怕你看错人了。”
“哼,老师,你也不要总是在那无所事事,一把年纪了,多看看书,不然会很丢人的。”
“你这丫头,一点情面也不留给我,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了,不过我这里有你师娘传来的口信,你想不想知道?”
刚刚说完,他就发现面前的少女变了一副模样,刚才那种指点天下的势头顷刻间荡然无存。
脸上挂满了兴奋之色,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师娘的口信?那一定是师父的消息,老师,快告诉我。”
望着戚凤起眼中闪烁着罕见的柔光,司徒南不禁笑了出来,果然这丫头只有在这种事情上,才会露出这般孩子气的模样。
......
一处荒废的小城中,水清秋站在原地,看着阿牛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悲伤。
“你认识这里吗?”
终是看得心头发紧,水清秋轻声问道。
阿牛摇了摇头,目光落在残破的城墙上,声音低沉。
“我不知道,但为什么好熟悉...”
“那我们在这里再待几天?”
然而面对水清秋的提议,他还是再次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们还是先赶路吧。”
“好。”
水清秋轻轻应了一声,上前拉住阿牛的手,五指相扣。
两人的背影,在阳光下,被无限拉长,仿佛与天地尽头相连。
自东向西,一路走来,他们看到的,与那群人说的一样,荒芜蔓延,村落凋敝,昔日繁华尽成焦土。
流民随处可见,有往睢阳城赶的,也有漫无目的,只知随波逐流的。
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面黄肌瘦,双眼无神,仿佛被抽去了魂魄。
阿牛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助他们,却被水清秋轻轻拉住。
“现在救一个,救一百个,都不过是杯水车薪,唯有找到源头,才能控制住这一切。”
“那源头是什么呢?”
“是......”
水清秋的话头戛然而止,对啊,源头是什么。
这些都是世家的杰作,更深一层,也可以说是修行者的杰作。
有了修行者,才会引发这一连串的影响,因为修士的随手一击,就是一场远比干旱或洪水更难遏制的灾劫。
阿牛见她沉默不言,还以为是自己多嘴了,便低下了头。
“抱歉,我只是见到他们这么惨,有些于心不忍,说话才重了些。”
“你没有错,我刚才只是偶然得到了一些感悟罢了。”
水清秋微微摇头,目光落在荒原之上,按理来说,这些地方本来不该有人,哪怕有,也是路过的商旅。
可现在,荒原之上,随处可见的灾民。
他们眼中早已没有了希望,只有无尽的麻木。
有的直勾勾地盯着阿牛与水清秋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的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看着那铁锅中翻涌的肉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幼儿的哭泣声,便是这片天地间,唯一的悲鸣了。
稍小一些的,被父母抱在怀里,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稍大一些的,被大人牵着,脚步踉跄地往前走,正好奇地与其他孩子打招呼,却被一把推进了别的大人怀里。
他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双亲牵着别家的孩子渐行渐远,背影模糊在黄沙之中。
诸如此类的一幕,无论何处,都在不断上演。
阿牛攥紧了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强忍着内心的煎熬,努力地跟上水清秋的步伐。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不一样的声音,那是女子的哀求。
“求求你们,放过我的女儿吧,放过我的女儿,我可以,我可以代替我女儿!”
哭喊声撕破了死寂,没有引来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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