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对棠许而言,是一个不眠之夜。
她没办法再细问些什么,只能在万千心痛之中不断地懊悔,懊悔自己的莽撞和冲动,懊悔自己逼得他不得不翻出从前的旧伤口。
她整夜都睡不着,然而靠在燕时予怀中却是一动都不敢动,唯恐自己的不眠再影响到他,让他也睡不好。
然而事实上,燕时予同样也没有睡着,同样的,也没有让她察觉到。
第二天早上照旧是燕时予先起来,好一会儿棠许才从床上坐起来,两只眼睛都是微微肿着的状态,坐在床上满脸迷茫,仿佛不知道应该何去何从。
燕时予洗漱完走进房间,见到她这个样子,走上前去轻轻亲了亲她的眼睛,“昨晚没休息好?”
棠许轻轻应了一声,并没有再回答什么,只是伸出手来抱住他,埋进他怀中深深吸了口气。
关于昨天听到的那些旧事,她并不想再提起一个字,只能这样无声地拥抱住他,试图传递给他哪怕仅仅只有一丝的暖意。
而燕时予像是接收到了什么,也没有再多提什么,只是抚着她的背低声道:“没休息好就别去公司了,出门也别自己开车,跟高岩说一声,让司机来接你。”
好一会儿棠许才从他怀中直起身,扬起脸来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燕时予又低头亲了她一下,这才起身离开。
棠许坐在床上,看着他离开卧室,听着外面大门关上的动静,却始终呆坐在那里,再没办法重新躺下去。
明明在重新回到他身边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了所有决心,不再追寻他的秘密,不再逼迫他对自己坦白。
明知道他心里依旧有很多很多的秘密,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因为她知道他的心是什么样的。
即便他隐瞒再多,可是对她,他真的已经是倾尽所有了。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抵抗,所以索性放弃了所有挣扎。
她告诉自己,只要乖乖陪在他身边,能够让他开心起来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到头来,她却还是又逼了他一次。
因为她没办法处理自己心里的恐慌了。
她情绪一向是很稳定的。
明明以前,有再多再多的情绪她都可以很好地处理,将所有事情都埋藏在心里,可是为什么,在明明已经给自己下定了所有决心的情况下,情绪却反而愈发地不受控起来?
棠许完全理不清楚。
她唯一清楚的是,燕时予的坦白固然让她内疚,让她懊悔,可是并没有办法让她从那样的恐慌里完全解脱出来。
即便他许诺了从今往后都会对她坦白。
可是她内心的惶然和不安,依旧只有自己清楚。
……
棠许听了燕时予的话没有去公司,却也没有再尝试继续休息,她起床洗了个澡,整理了一下自己,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今天是江北恒去医院复查的日子。
棠许此前并没有打算要陪他去,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去一趟了。
她到医院的时候,江北恒已经做完检查了,棠许看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助理的搀扶下,穿过主诊楼楼下的花园,向着另一栋康复大楼走去。
棠许当即快步追上去,站到了他面前。
看见她的时候,江北恒明显怔了怔,随后才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来看你的检查做得怎么样。”棠许说,“你这是要去哪里?检查都做完了吗?康复大楼那边还有什么检查项目要做吗?”
江北恒笑了笑,道:“都做完了,只是刚好听院长说起医院引进了新的康复设备,就想过去参观参观,以后可能用得到不是?”
“什么时候好奇心这么重了?”棠许瞥他一眼,嘀咕道,“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吗?”
旁边的陈秘书立刻道:“结果都出来了,医生说各项指标都保持得不错,接下来也会制定新的治疗方案。棠小姐你不用担心。”
棠许听了,这才上前一步,代替陈秘书搀扶了江北恒,说:“非要去参观一下吗?那我陪你去吧。”
“你今天没有别的事做吗?”江北恒说,“昨天也没说会过来啊。”
“原本是有的,现在没有了,所以有很多的时间。”棠许抬眸朝面前的大楼张望了一下,说,“你想参观的仪器在哪层?医院也没派个人陪你吗?就这样让你自己一个人瞎溜达啊?”
“反正时间多,我这不就是顺便走走,活动活动身体吗?”江北恒说,“也不是一定要去参观什么,就在花园里走走也是可以的。”
“医院的花园有什么好溜达的。”棠许说,“还不如去附近的公园吧。”
江北恒听了,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道:“走吧,难得今天天气不错,就去公园走走吧。”
棠许听了,说:“别说得好像是我逼您的一样,我可是愿意陪您去参观那什么仪器的,除非您嫌我碍事。”
江北恒抬手就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说:“算是我逼你,行了吧?”
棠许微微哼了一声,松开他的手臂,扭头就往外走去。
江北恒落后她几步,又忍不住朝身后的那栋大楼看了一眼,这才转头跟上了棠许的脚步。
离开医院的车子里,棠许显得有些沉默,这在早已相处成习惯的两个人之间难免显得有些尴尬,江北恒自然也很快察觉到了什么,问了一句:“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啊。”棠许自然而然地回答了一句,“我能有什么心事,哪像您,不仅有心事,还有秘密了。”
江北恒听了,忍不住又叹息了一声,才道:“还是为昨天的事情,对吧?”
“对。”棠许毫不避忌地承认了,说,“您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可是您又不愿意告诉我什么,我实在是不放心,只能亲自过来盯着你了。”
江北恒笑了笑,说:“你在不放心什么呢?难不成还怕我会上当受骗不成?”
“怕啊。”棠许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可太像是上当受骗了——你前些天才告诉我,你曾经辜负过一个女人,现在突然又准备那么多送给女人的礼物,问你你又支支吾吾不肯直言,你让我怎么想?”
江北恒听了,笑了一声,随后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棠许说:“我想,除非那个女人死而复生,要么就是她给你托了梦,你觉得对不起她,心中内疚到极点,所以才准备了那么多礼物,打算对一个死人赎罪。”
江北恒听了,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的确是有罪要赎。”
“为什么?”棠许转头看向他,“站在你的角度,你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你们是和平分手,你送她离开淮市,她后面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其实都跟你没有关系了。就算她过得不好,最后郁郁而终,那也是她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听着棠许的话,江北恒似乎是又回忆起了从前,静思许久,才轻叹了一声,说:“无论怎么说,我都是有责任的。”
“我不懂。”棠许说,“照你这么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你还有什么责任?”
江北恒说:“我那个时候,应该做得更好一些。”
“那是什么意思?”棠许问,“怎么才算是更好?”
“分手的时候我给了她一笔钱,她那时候很倔强,没有要。”
“为什么?”棠许问,“不要钱,是她不想分手,还是不想离开?那你怎么办?为了你的家庭,她必须要走,不是吗?”
江北恒轻轻摇了摇头,说:“她答应了会离开。她只是不肯要我的钱。”
“然后呢?”棠许说,“你不是说是你送她离开的吗?她不肯要钱,你就那样送走了她?”
“她不肯要,我只能让人偷偷塞给她。”江北恒说,“可是最终钱到底有没有到她手上,我现在也没有办法确定了,我唯一知道的是……离开之后,她真的过得很不好。”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违背了你的意思,没有把钱给她?”棠许说,“可是这样大的事情,难道你当时没有确认过吗?那毕竟是你喜欢过的女人,说分开就分开,说送她离开就送她离开,真的可以做到这么决绝吗?”
江北恒沉默着,好一会儿才又道:“那个时候事情太多,我真的顾不上这许多了……”
棠许听完,忍不住扭头看向了窗外,努力克制着心头的情绪,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江北恒问。
“是。”棠许直截了当地回答。
前些天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她甚至还说过他“情深义重”,现在想来,棠许只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
江北恒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说:“可是当时,我的确找不到更好的处理办法了。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会带来不同的结果,是美满还是遗憾,最终都只能接受。”
“对你而言这只是一段遗憾。”棠许说,“可是对那个女人来说呢?那是她的一生。”
江北恒听了,一时愣怔,看着棠许,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棠许意识到自己情绪波动过大,又一次转开脸,平复了许久,才又一次开口道:“所以呢?你准备那些礼物,是打算怎么做?用这些人世间的俗物,去祭奠一个死了的人?”
江北恒缓缓道:“还是那句话,我找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了。一个人的能力毕竟是有限的,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只能做到一些自己有能力顾及的事。”
棠许闻言,又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我也还是那句话,你做这些,通通都只是在宽慰自己,对那些受到伤害的人来说什么都不算,甚至只能算得上是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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