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快换间出来的时候，Zoe已经在准备室了。
斐斐不动声色地跟莉可拉开了距离，Zoe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很快又专心忙自己的事。
莉可犹豫再三，还是遵从本心拨通了某个号码。她找了一个角落，并不想被其他人听到电话内容。
通话的嘟嘟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了起来。
对面传来悠月的声音，他嗓音很柔和，并不像立夏那么明亮，像是深色丝绒落在胸口的轻柔。而跟莉可说话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温柔细腻。
“怎么了？”
莉可的眼睛快速眨了眨，她抿了抿唇，快速地说：“没什么，想听听你的声音。”
“立夏又欺负你了？”悠月的声音有笑意，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嘈杂，他的声音却很平稳，“他怎么样？状态恢复了吧？”
他没问莉可怎么样，似乎已经知道莉可的状态如何。
“……嗯。”莉可的眼睛看向立夏。
信真把他抓回来了，立夏还是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此时正和斐斐据理力争些什么，斐斐表情镇定，偶尔回个一两句话。
“什么时候回来？”莉可问悠月。
“……”悠月一开始没说话，然后才笑着问：“已经想见我了？”
这才分开了没几天，他故意开玩笑，没想到得到了莉可的肯定。
“嗯，”她说，“想见你了。”
“……”悠月愣住了，这下轮到他卡壳了，缓了一下才吞吐地说：“……快了。”
以前莉可也总是这样，她从来不会隐藏自己的感情，总是那么坦诚对他吐露感受，被莉可喜欢是一件很温暖的事，有时候看着短信消息，他也会忍不住勾起嘴角。
就算他的嫉妒心很强，面对莉可的坦诚，那些阴暗的心思也总会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然后他转了话题：“对了，今天云夜也在吧？帮我打个招呼。”
莉可愣了一下，然后低声说了好。
挂上电话，她看到了立夏，他很显然受到了其他两人的嫌弃，现在没人理他。
斐斐在闭目养神，信真则表情淡然地在手机上打字。
所以，立夏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莉可身上。
他注视着莉可，那双眼睛总是清澈见底，也像一本打开的、任人阅读的绘画本，然而，时间的沉淀让这双眼睛不再那么好懂了。
莉可跟立夏对上视线，他突然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柔和的笑容，似乎知道她把电话打给了谁。
他的笑让莉可心底软了一片，本来想对他露出挑衅表情的，最后还是选择回了他一个小小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有“立夏”在身边，莉可觉得安心多了。
之前小羽一直没时间喝水，现在终于拿到了水，努力了半天却拧不开，她只好认命地让离她最近的立夏帮忙。
立夏接过瓶子，开着玩笑：“看吧，还是需要我这种强壮的人！”
他说着，像平常一样随手用右手去拧。
拧的瞬间，他的指尖却微微僵住。
像是没抓牢，又像是掌心的力道一下子散掉了。
瓶身轻轻一滑。
立夏换了个角度，再试了一次，这次瓶身被他握得很稳，可瓶盖却依旧没有发出那声应有的“啪”响。
他又换到左手。
就在他抬起左手腕、对准瓶盖的那一下，莉可看见了。
那不是普通用力前的颤动，而是被牵扯到了哪里的疼痛。
不过，这次立夏用左手成功把瓶盖拧开。
立夏的笑容明亮，他耍帅地把水瓶递给小羽：“搞定了！”
小羽拿回水瓶，笑着对立夏道谢，说还是你可靠呀。
小小的夸奖也能让立夏洋洋得意。
莉可的视线紧却像是钉在他身上似的。
立夏那只微微发颤的右手，无意识地蜷了起来。
也仿佛要掩饰什么似的，立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莉可立刻走上去，她轻握住立夏的手，低声问：
“……小夏，你的手，怎么了？”
立夏愣住，一时间没懂莉可的意思。
很快他意识到大概被莉可看到了，这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
“那次其实我不只手臂受伤，手腕也骨折了。”
莉可果然僵住了。她不可置信地望向立夏。
然而，不仅仅是骨折。
掌骨骨折，另外一只手腕挫伤骨裂。
那一段记忆始终是模糊不清的，中间有一段记忆大脑像是进入了完全空白虚空的状态，那个状态下，立夏什么都感受不到，甚至是痛觉。
看莉可那么担心，他又有点后悔不该说实话，虽然只说了一半。
他甩了甩手，笑得明亮：
“小伤而已，现在偶尔会不听我使唤，但完全不影响我弹吉他。”
回程的车上，莉可比平常都要沉默。
车内异常的安静，这辆车只有她和信真小羽，斐斐和Zoe一辆车。
立夏没跟着回来，毕竟接下来的每时每刻，他都可能原地消失。
莉可当然也知道他是因为这个才不能一起，不过……
那颗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心，经过了一天，好像更深地沉了下去。
三人吃完饭，回到宿舍。门刚关，沙发上的人影就把两人吓了一跳。
斐斐坐在沙发上，身子微微前倾，手臂撑在膝盖上，手掌顶着额头，眉毛轻微拧在一起，睫毛垂下，眼睛半闭，整个人看起来既想清醒又放松不了。
他头微微垂着，脸颊染了点红。
莉可和信真都觉得奇怪，本来以为Zoe和斐斐回公司有什么事，以为他今天不会回来了，结果竟然回来得那么早。
莉可还在诧异的时候，斐斐想站起来，但身体微微摇晃，膝盖一弯又坐回原位，整个人像被重力拉扯着，既疲倦又有些飘忽。
沙发上扔着他凌乱的外套，一看就是回到宿舍就没移动过位置了。
莉可和信真好笑地对视了一眼，虽然不至于到喝醉的状态，但这明显就喝了酒吧！
莉可在他面前蹲下：“你要回房间吗？”
那双微醺又有些湿润的浅色眼睛对焦在她身上，他点点头：“嗯，回。”
之后信真帮助他回了房间，斐斐哪怕处于这种状态，依然保持着半清醒状态，还跟信真说了谢谢和晚安。
信真无奈看他，刚想关灯，就看到莉可拿了水过来，他让出了位置，轻声跟莉可说：“我感觉他更像是累了，毕竟今天信息量太多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淡定之神。听过就能消化。
莉可忍不住笑了：“你也早点睡吧。”
此时此刻，窗外的天已经亮得透彻，清晨的光落进房间。
莉可把水放在斐斐的床头，还贴心地把他的窗帘拉上。
困成这样呀。
莉可看他，斐斐已经完全陷进了睡意里，呼吸均匀轻缓。
莉可又帮他把被子拉好，正准备起身，就被一股强力拉了回去。
等等？！
接下来莉可只听到自己拖鞋掉落的声音，就被某人紧紧抱住了。
某人是谁，这还用问吗？
莉可黑线——行吧，路斐斐还说她喝醉了对别人动手动脚，他自己不也是！？
正在心里抱怨的时候，莉可听见斐斐贴着她说了什么。
嗯？不会是要上厕所吧？
她可背不动他！
莉可认真去听——
叽里呱啦……
说得什么啊？！完全听不懂！！！
似乎有中文，又有英文，每个词似乎听得懂，但……组合在一起听不懂。
莉可默了，直接开掰。
然而纵使她怎么用力，就是掰不开斐斐的手。
虽然知道他健身，但在睡着的情况下，力气也太大了吧？！
斐斐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莉可再次竖起耳朵——
还是听不懂！！！
而且……好痒。
呼吸很热地喷洒在脖颈上，莉可低垂眼睛，感觉有点脱力。
今天过量信息和情绪的大起大落让她的身体也疲倦不已，还没能想好怎么暴力逃脱，她的睡意就强迫她跟这个世界暂时说再见了。
……
一切都很美妙。
微醺又放松的感觉，但又似乎不是。
胃里像是充满了轻盈的蝴蝶。
“莉可？”
只能从浴室外听到流水声，除此之外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斐斐 推门进去，裹着浴巾的人抖了一下，被他叫了名字的人脸红着转身。
“还没弄好？”斐斐问，“能闻到香味了。”
加了浴盐的浴室满是好闻的薰衣草味。
“好了！可是……你怎么穿的这么少？”
“彼此彼此，”斐斐把浴室门换上，“你说一起泡澡是穿着整套衣服泡？”
“这倒不是…”莉可的声音明显虚了。
“…”斐斐叹气，“平常倒是没看到你这么害羞…”
他走近莉可：“爸妈出去见朋友了，所以几小时内只有我们。”
“我知道，你刚才就说了。”莉可嘀咕。
浴缸里发出“哗啦——”的轻响。
温热的水沿着皮肤滑落，柔软又亲密。
“我以为你是怕他们突然回来。”斐斐说。
“嗯…”莉可当然懂得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只不过她可没想到来见斐斐父母的第二夜就这么…刺激。
他亲了亲她的脖颈，低声说了句：“宝贝。”
莉可的脸红透了，她不知道是这句称呼，还是水太热了。
“路斐斐你突然这么叫我…有点不好意思。”
“是吗？”斐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在这里大家都这么叫，我也想试一下。”他赤裸的手臂环住她，“如果你不想我这么叫，我就不叫了。”
“呜，好纠结。”
他低笑，莉可瞪他，两个人嘴唇相贴，唇齿交缠，莉可的眼神有点朦胧了。
湿润绵长的吻似乎让两人的温度都升高了。
……
猛地从梦中惊醒，斐斐想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拿手机——伸手失败。
手臂被东西压着，动不了。
他眼睛微微睁开，熟悉的天花板，安心。
手臂依然抬不起来，他的头缓缓向右边转去——
莉可蜷缩在一边，背对着他，枕在他手臂上。
她睡得很香，长发柔软地散在他手臂。
斐斐眼睛瞬间瞪大了。
刚才梦里的场景迅速复苏，无比清晰。
他竟然做了那种梦，和莉可的那种梦……
更重要的是……梦中的女主角此刻安然地睡在他旁边……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视线，莉可揉了揉眼，转身过来，正好对上他的眼睛。
莉可眼睛眨了眨，打了一个哈欠，声音懒懒的：“你醒了。”
本来就是简单的问候，莉可却不可思议地看到，红晕缓缓地浮上了斐斐的脸颊。
他本来也皮肤偏白，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嗯？
莉可疑惑。
“你害羞什么！”莉可边说边坐起来，“我才应该脸红！”
还好只有信真在家，如果立夏悠月也在，不知道又要怎样。
“你在我面前不会脸红。”斐斐很快恢复了冷静。
梦里倒是相反的。
他看着莉可坐了起来，依然一副懵懵的、努力想要清醒的模样。
“我会啊！”莉可盯着那双浅色的眼睛，然后视线慢慢下移。
斐斐的领口敞开大半，隐约看到衣服内裸露的肌肉线条，如果要用词语形容，完全可以用性感这个词。
再回到眼睛，浅色睫毛微动，高挺的眉骨让那他的眼神总有种自带的深邃，然后到嘴唇——昨天他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好多听不懂的话，声音沉沉的却很有磁性，脖颈上的温热气息，到现在仿佛还能感受到。
几小时搂住她腰的那只手臂也近在眼前。
“……”
“好，不会脸红。”斐斐冷静总结。
再次印证完毕。
斐斐已经不像第一次那么咄咄逼人了——想逼问莉可，为什么在别人面前能轻易脸红，在他面前却做不到。
事已至此，他没办法怪莉可，只能选择接受这个事实了。
莉可也无奈，她努力过了。
很显然她的脸红系统有自己的想法，连她这个主人都没办法控制。
斐斐此刻对于莉可脸上的冷淡反应接受良好，他的自信心早已经在兜兜转转中自动回家了，他很明白莉可的一切行为和反应绝不能用普通人的逻辑去解释。
如果他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她为什么还会愿意和他约会第二次？
更何况，就在昨天，她还语气诚恳地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爽约。
斐斐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紧不慢把敞开的衣服又系上了几颗扣子，语气稀疏平常地开口：
“对了，昨天Zoe找我谈话了。”
谈话？
莉可准备下床的动作静止了。
这个词听起来不妙……
不，可以说，非常不妙。
斐斐语气没变，继续说道：“她告诉我，你喜欢女生？”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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