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用监内,陆子冈正对着一块新到的和田籽料出神,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比划着下刀的路径。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而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御用监内固有的节奏。
几名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径直闯入,神色冷峻,为首的总旗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正在工作的陆子冈。
“啪!”一块正在雕刻的玉牌从某位工匠惊愕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御用监霎时间鸦雀无声,所有工匠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恐地望着这群不速之客。
“哪位是陆子冈?”总旗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在寂静的工坊内回荡。
陆子冈心中猛地一沉,那股几日来萦绕心头的不安感骤然变得无比清晰。
他放下手中的玉料,缓缓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在下便是。不知各位有何见教?”
总旗根本不与他废话,大手一挥:“拿下!”
两名校尉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陆子冈的胳膊,力道之大,让他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上官!这是何故?纵使拿人,也需有个罪名章程!”陆子冈试图挣扎,但徒劳无功。他心中飞快思索,立刻与赵二四的死和严世蕃联系了起来,但没想到对方的动作如此之快,且竟是动用锦衣卫直接拿人!
“奉上谕,拿你问话。有何冤屈,自有分说之处!”总旗面无表情,根本不容他辩解,“带走!”
锦衣卫们推搡着陆子冈就往外走。
御用监的工匠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首席玉匠被如此粗暴地带离。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陆大哥!”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又焦急的童声从门口传来。
只见小公主穿着一身漂亮的宫装,正巧跑来御用监找陆子冈玩,她的小脸上原本带着欢快的笑容,此刻却完全被惊愕和愤怒取代。她身后跟着的嬷嬷和太监也吓得脸色发白。
小公主像只被惹恼的小猫,张开双臂,猛地拦在了一群凶神恶煞的锦衣卫面前,尽管她小小的身躯对比之下显得如此柔弱。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抓陆大哥!快放开他!”小公主瞪着圆圆的眼睛,努力摆出威严的样子呵斥道。
锦衣卫们显然认得这位皇上最宠爱的小公主,动作不由得一滞,纷纷看向总旗。
总旗眉头微皱,但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抱拳行礼:“卑职参见公主殿下。卑职等奉命行事,还请公主殿下行个方便。”
“奉谁的命?谁的命令让你们抓陆大哥?”小公主不依不饶,紧紧追问道。
她看到陆子冈被反扭着胳膊,心里又急又气,“立刻放人!不然我去告诉父皇!”
总旗略一迟疑,但想到皇后的严令,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回殿下,卑职等是奉皇后娘娘懿旨。殿下恕罪,皇后的旨意,卑职等不敢违抗。”
“母后?”小公主愣了一下,小脸上满是困惑,“母后为什么要抓陆大哥?陆大哥是好人!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她转向陆子冈,急切地问:“陆大哥,你是不是惹母后生气了?”
被扭住双臂的陆子冈,在听到“皇后娘娘”四个字时,心中瞬间雪亮。
严世蕃先是找自己雕刻玉牌,自己没有答应他,他又找赵二四,然后又献玉牌、现在赵二四又“意外”身亡……这几条线瞬间在他脑中串联起来,勾勒出严世蕃的毒计——他竟是想陷害于我!
面对小公主天真而焦急的询问,陆子冈心中虽惊涛骇浪,但脸色却异常冷静。
他知道,此刻能救他将消息传出去的,或许只有眼前这个小不点公主了。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放缓,尽可能清晰地对小公主说:“公主殿下,切勿惊慌。臣或许遭人构陷,此事恐非简单道歉可解。”
小公主更急了,眼看锦衣卫还要带人走,她跺着脚:“那……那怎么办呀!他们不听我的!”
陆子冈脑中飞速权衡。直接找皇上是最佳途径,但小公主年纪太小,未必能说清这其中的复杂关节,且她直接去寻皇上,目标太大,若被皇后知晓中途拦截反为不美。他立刻想到了另一个能直达天听又与小公主亲近的人。
他压低声音,语速加快,但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公主殿下,请您现在立刻去找端妃娘娘!将此处情形原原本本告知端妃娘娘,切记,要说是皇后娘娘因玉镯之事遣锦衣卫将臣下狱!请端妃娘娘务必速将此事禀报皇上!臣之生死,皆系于殿下此举了!”
小公主虽然年纪小,但极其聪慧,尤其是听到“生死”二字,更是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用力地点着小脑袋,将陆子冈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找母妃!告诉她是母后因为玉镯抓了陆大师!让母妃快去告诉父皇!我记住了!”
“快去吧,要快!”陆子冈催促道,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托付。
“嗯!”小公主重重应了一声,不再阻拦锦衣卫,而是猛地转身。
说着,她提起小裙摆,竟是自己先迈开小腿,飞快地朝着端妃所居宫殿的方向跑去,那小身影急得仿佛一阵风。
嬷嬷和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带地赶紧追了上去:“公主殿下!您慢点!小心摔着!”
总旗看着小公主跑远的方向,脸色微变,但皇后的命令他不敢违背,只得一挥手:“带走!”
陆子冈被推搡着离开御用监,押往诏狱。
一路上他沉默不语,心中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
他赌的是皇上对端妃的宠爱和信任,赌的是皇上对真相的追究,更赌的是小公主能否顺利、快速地将消息带到。
而另一边,小公主一路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快!要救陆大哥!”
她小小的身影穿过宫廷的重重殿宇,气喘吁吁,满头是汗,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使命感。
她冲进端妃的宫苑时,几乎是一头栽了进去,带着哭腔大声喊道:“母妃!母妃!不好了!母后把陆大哥抓走了!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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