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曼用尽全力压下那股翻涌的酸涩,只是鼻息间那难以抑制的微弱抽搐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终于到了胡同口。
阿强脚步猛地一顿,整个人僵在那里。
胡同深处宛如一张无声咆哮的巨口。
前方似乎有什么细微的、不该存在的声响?
是风吹动了什么废弃铁皮?
还是……一只紧张的脚在地上磨蹭?
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得像块石头,竖起耳朵捕捉着胡同深处每一丝可疑的响动。
冷风钻进脖颈,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快走!”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阿强从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如同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一把狠狠推向张小曼的后背!
力道之大,让她一个趔趄向前扑去,皮箱差点脱手。
她踉跄两步才站稳,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楼外一小块被破败砖墙勉强围拢的空地上,阿强的黑色摩托车如同一头蛰伏的、冰冷的钢铁野兽。
阿强扑到车旁,动作因极度的恐慌而显得僵硬笨拙。
钥匙连续两次都插不进锁孔,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终于,他粗暴地拧动钥匙——
“轰——嗡嗡嗡——!”
引擎骤然轰鸣。
这刺耳的撕裂声在粘稠死寂的空中骤然炸开,嚣张而粗暴地撕碎了胡同里所有苟延残喘的静谧。
如同一把无形的巨大铁锤,重重砸碎了凝固的空气波。
旁边锈迹斑斑的铁皮院门被震得簌簌作响。
门上一块摇摇欲坠的“禁止停车”铁牌“哐当”一声掉了下来。
砸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面上,声响在轰鸣的回响中显得格外突兀。
一只在垃圾堆边觅食的野猫“嗷呜”一声惊起,撞翻了一个空瘪扭曲的瘪罐子,“叮叮当当”滚出很远。
带着一串仓惶的余音。
张小曼只觉那巨大的声浪像无数细针扎进耳朵,疼得她瞬间闭紧了双眼。
脑仁都嗡嗡作响。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震耳欲聋的咆哮下凝固了。
她顾不上形象,手脚并用地扑向那辆震颤咆哮的钢铁坐骑,冰凉的真皮坐垫硌着她的腿。
她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箍住阿强僵硬的腰身,勒得她闷哼一声,那夹克粗糙的质感摩擦着她的手臂内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强因油门催动而绷紧如石的腰腹肌肉下。
那股几乎要爆裂的紧张恐惧如同电流般传递过来。
“坐稳了!”阿强回头嘶吼了一声,声音在风中被撕扯得破碎。
他眼神狂乱,牙关紧咬,拧动油门的手腕绷得像钢筋。
引擎发出一声更高亢、近乎咆哮般的嘶吼!
摩托车的排气管仿佛喷吐着带着灼热火星的愤怒,在冰冷的空气中升腾起缕缕白烟。
车轮碾过一小汪积水,“啪”的一声溅起污浊的水花。
就在这时。
“别动——!”
“不许动!”
“举起手来!”
几声短促、凌厉、带着钢铁般冰冷质感的断喝如同惊雷,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炸响!
声音本身具有一种洞穿耳膜的冲击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声音!
几个精悍矫健的身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鬼魅般弹射而出!
他们瞬间在狭窄逼仄的空地上筑起了一道致命的铜墙铁壁,完美卡死了摩托车的每一个逃离方向!
阿强脸上那点残存的凶悍,连同张小曼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自欺欺人的侥幸,刹那间被硬生生抽空碾碎,灰飞烟灭!
两张脸瞬间褪去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新刷的白墙灰一般惨白、空洞、没有一丝活气。
绝望如同冰原上最凛冽的风,瞬间冻结了他们的灵魂,抽空了肺叶里所有的空气。
张小曼喉咙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窒息让她眼前炸开一片金红交错的幻影碎末。
耳边只留下一种血液冲击耳膜的巨大空洞轰鸣。
一股疯狂的本能如同岩浆般冲破恐惧的冰壳,从阿强喉头炸开:“操——!”
他双眼血红,像是濒死的困兽发出绝望的最后一搏。
被巨大恐慌攫住的右臂爆发出惊人的蛮力,不顾一切地死命将油门拧到底!
“嗡——轰——!”
巨大的引擎咆哮声撕裂了短暂的死寂!
摩托车如同被投石机狠狠弹射出去的巨大石块。
车头猛然昂起,后轮在冰冷粗糙的地面空转打滑,卷起一股呛人的尘烟和弥漫的橡胶焦臭味。
混合着化油器燃烧不充分而溢出的劣质汽油味,刺鼻地弥漫开来。
排气管喷出的滚烫气流裹挟着尘土。
直扑向离得最近的一名黑衣人。
车子剧烈颤抖着像要散架,不顾一切地朝着胡同口的方向——那个看似最单薄的、瘦高身材的黑衣人所堵的方向——亡命狂冲而去!
那一刻,张小曼感觉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向后掼去。
她死死勒住阿强的双臂几乎要脱臼。
耳边只有引擎濒临毁灭的嘶吼和血管爆裂般的轰鸣。
可那瘦高的黑衣人,如同一根早已钉死在预定位置的钉子。
在那亡命的铁兽车头刚要撞上的电光石火间,他没有丝毫闪避。
蓄势待发的右手在腰侧闪电般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动作精准得如同尺规测量过。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带着一种决绝的、令人胆寒的力量感。
一件黑色的、三角锥形的冰冷铁器脱手而出!
那铁器带着清晰的破空锐响——“呜!”短促而致命。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紧、骨头都为之酸涩的、沉闷而撕裂的钝响!
阻车器尖锐的钉齿毫无阻碍、恶狠狠地咬穿了橡胶轮胎!
像戳破了一只脆弱的气球。
刺耳的、带着金属撕裂感的漏气声骤然代替了引擎的咆哮,“嘶——哧——!”尖锐地穿透耳膜。
一股气流剧烈外泄,如同濒死巨兽最后的喘息。
失控!
无可挽回的失控!
前轮如同被瞬间抽走了脊梁骨,猛地一歪!
沉重的车头像醉汉般疯狂地左右剧烈扭摆,巨大的惯性蛮横地推着后座。
轮胎钢圈猛烈地摩擦着冰冷的水泥地,发出绝望的、刺耳之极的尖叫:“吱嘎——!”
火花瞬间迸溅四射!
“啊——!”张小曼的尖叫带着撕心裂肺的变调破音,被甩离座位的刹那,身体彻底失去依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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