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道走到黑?”
秦潇文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桌案上狠狠一攥,指节泛白。他并未去接马怀洛递来的墨玉令牌,反而像是触碰到了什么关键心事,忽然一声冷笑,眼底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装的镇定。
马怀洛神色未变,随手将令牌往桌上一放,“咚”的一声轻响在寂静书房里格外清晰。他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叠搭在膝头,眼帘微垂,竟不再多言——他太清楚,秦潇文既然敢开口反问,必然藏着后话,此刻无需急着催促。
果然,秦潇文的冷笑渐歇,眼神骤然变得冰冷锐利,如刀般直直剜向马怀洛:“马大人,陛下乃真龙天子,皇命即天命,不容置喙!你适才所言,勾结皇室旁支、串联世家,已然是谋逆大罪!”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然杀意,“你就不怕这话传出去,落得个诛九族的下场?”
书房内的檀香仿佛被这股杀意冻结,秦潇文眼底的狠厉几乎要溢出来,周身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可马怀洛依旧稳坐如山,端起桌上冷茶抿了一口,神情淡然得像是在听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
看着秦潇文故作强硬的模样,马怀洛忽然嗤笑一声,放下茶杯,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世子殿下,我给你的那封信,你应当逐字逐句看明白了吧?”
秦潇文脸色微变,下意识攥紧了衣袖。
“信中所列,桩桩件件,皆是齐王府这些年违逆圣意、暗中谋划的实证。”马怀洛抬眼,目光锐利如炬,直直刺穿秦潇文的伪装,“这些事,哪一件不是足以让皇帝下旨灭门的死罪?”
每说一件,秦潇文的脸色便白一分,到最后已是面无血色,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马怀洛信中写的,全是齐王府最隐秘的勾当,那些被他们刻意掩埋、绝不敢见光的罪行,此刻被一一摆上台面,如同一把把尖刀架在他的脖颈上。
“你齐王府若真如你所言那般忠君爱国,又怎会处处违逆圣意,暗中筹谋?”马怀洛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如今你在我面前唱这出‘忠君’的戏,未免太过可笑。齐王府眼下的绝境,难道还需要我一字一句给你说透?”
“你……”秦潇文被怼得哑口无言,胸口剧烈起伏,半天后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眼神中的杀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与慌乱,“谢六到底意欲何为?他想让我齐王府做什么?事成之后,他能保证不对齐王府秋后算账?”
见他终于卸下伪装,马怀洛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啪”地拍在桌上:“郡主秦潇冉在谢六心中,始终是不同的。看在郡主的面子上,齐王府在他那里,尚有转圜的余地。”他指了指桌上的纸,“按上面的计划行事即可,无需多问,事后自然保齐王府安然无恙。”
宣纸摊开,上面用朱砂笔标注着几处京都要地与具体日期,字迹潦草却精准,显然是经过反复推演的周密部署。秦潇文低头扫了一眼,瞳孔骤缩——那些地点皆是皇城司与羽林卫的防卫核心,谢六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更大。
与此同时,齐王府另一间书房内,气氛压抑得近乎窒息。齐王端坐于主位,脸色铁青如铁,指节死死抠着桌案边缘,几乎要将坚硬的紫檀木捏出痕迹。对面的司徒鹤观身着绣金黑袍,神情倨傲,手中的白玉茶杯被他重重墩在桌上,茶水溅出杯沿,打湿了桌案上的密信。
“司徒先生,齐王府已经尽力了。”齐王强压着心头的怒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谢六行踪诡秘,身边又有顶尖高手护卫,我们派出的三波人马都折损在了半路,实在无从下手。”
“尽力而为?”司徒鹤观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讥讽,“齐王殿下,陛下要的是结果,不是借口。谢六至今活蹦乱跳,甚至还敢派人潜入京都,陛下已经极为不满。”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阴鸷如蛇,“我们为人臣者,当为君分忧。三日内,齐王府若不能取下谢六项上人头,自然会有别人来做这件事。到时候,齐王府能不能保住现有的荣华富贵,甚至能不能继续姓秦,可就不一定了。”
这些事,皇帝交给了莲花楼办,作为楼主,交给谁办,怎么办,不就是他司徒鹤观的权力了吗。
这番话如同赤裸裸的威胁,齐王的脸色愈发难看,却敢怒不敢言。司徒鹤观如今深得皇帝信任,手中握着皇城司与莲花楼的势力,齐王府根本招惹不起。
看着司徒鹤观甩袖离去的背影,齐王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却只能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摇晃,发出刺耳的声响。
没过多久,秦潇文便快步走进了书房,神色凝重:“父王,马怀洛刚才来过了。”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将方才与马怀洛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齐王,从莫干山的皇室血脉、世家联盟,到信中所列的齐王府罪状,再到那张计划宣纸,事无巨细,尽数说明。
齐王听完,沉默半晌,忽然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皇帝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他抬起头,眼底满是疲惫与决绝,“适才司徒鹤观前来,虽未明说,却字字句句都在逼宫,限我们三日内取谢六性命,否则便是灭门之灾。”
秦潇文早有预料,闻言并未过多震惊,只是点了点头,补充道:“王府四周已经被莲花楼的杀手暗中围住了。马怀洛从后门进来时,行踪定然已经被司徒鹤观知晓,他这是在逼着我们尽快做决定,没有退路了。”
齐王垂眸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上的纹路,良久才缓缓开口:“马怀洛信中所列的那些事……他当真尽数知晓?”
“信中写得详实,连当年父王私藏遗诏的事都清清楚楚,绝不可能是编造。”秦潇文语气沉重,“如今我们的把柄全在谢六手中,即便不与他合作,只要他将这些事捅到皇帝面前,齐王府一样难逃灭门之祸。”
齐王的脸色愈发灰败,他知道秦潇文说得没错。那些违逆圣意的勾当,每一件都是灭门大罪,一旦曝光,皇帝绝不会念及半点宗亲之情。
“马怀洛那边,到底要我们做什么?”齐王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按计划配合莫干山与世家联盟的行动,主要是牵制京都外围的羽林卫,为谢六的人创造机会。”秦潇文顿了顿,继续说道,“马怀洛说了,若我们决意合作,便派人到后门胡同告知他,他会在那里等候半个时辰。至于莲花楼的杀手,他承诺会派人解决,保证王府安全。”
齐王沉默着,窗外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阴影,如同齐王府此刻的处境,深陷黑暗,唯有一条未知的路可走。
良久,齐王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便与谢六合作!”他一拳砸在桌案上,“司徒鹤观欺人太甚,皇帝卸磨杀驴,既然他们不给齐王府活路,那我们便自己寻一条活路!”
秦潇文闻言,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他躬身道:“儿臣这就派人去后门通报马怀洛,另外,按计划部署府中人手,静候时机。”
齐王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窗外,神色复杂。他知道,这个决定一旦做出,便再也没有回头路。齐王府从此将站在皇帝的对立面,卷入一场滔天巨浪之中,而最终的结局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秦潇文转身离去时,瞥见父王鬓角的白发,心中忽然涌上一股酸涩。曾经权倾朝野的齐王府,如今却要靠着与“叛臣”合作才能苟活,这世事变幻,当真是无常。
后门胡同里,马怀洛正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吴酉依旧端坐在驾车位上,斗笠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胡同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马怀洛缓缓睁开眼,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他知道,齐王府的选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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