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既定,笮融分派到诸县的县令也都或被诛杀,或潜逃。不到半个月,南昌附近的北部诸县全部安定下来。
、霍思、太史慈和刘恭也都率兵来南昌会合。
同太史慈南下的还有刘谨在徐州时三顾茅庐邀请出山的张昭和张竑二人。
几人见面,又是一番彻夜畅谈。
尤其张昭和张竑的到来,给了刘谨在谋臣上莫大的助力。
不久,刘繇的任命也到了。
刘谨被任命为豫章郡代领太守,暂时提领豫章郡,而丹阳郡都尉的职责不变。刘谨随即任命张昭为主簿,崔长卿为户曹椽、王如为法曹椽、张竑为奏曹椽,初步搭起了一套文官班子,统一豫章郡北部与丹阳郡北部诸县的法令政令。
豫章郡的秋季,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枯草混合的气息。田间,农夫们弯腰收粮,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豫章郡北部诸县是豫章重要的产粮大县,只是人口稀少,大量的平原湖地抛荒,加上数月的战乱,让土地残破不堪。
如今也渐渐走上了正轨。
郡守府内,刘谨放下手中的竹简,走到窗前。远处,新开辟的商路上,隐约可见驮着货物的马队正缓缓行进。老百姓总是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只要给他们和平的环境,他们总是能创造出许多奇迹。
连年的战乱与荆州刘表军队的频繁侵扰,使得这个曾经富庶的郡县千疮百孔。村庄十室九空,良田荒芜,商路断绝。饥民啃树皮、食泥土,路边常见倒毙的尸体。
“太守,这是最新的人口统计。”豫章郡郡丞周正将一卷竹简放在刘谨面前,声音低沉,“又减少了三千余人,要么饿死,要么逃往他乡。”
南昌的乱局,让百姓死伤甚众。
刘谨凝视着数字,眉头紧锁。他深知,若要天下安定,必先让百姓有口饭吃。
“山越情况如何?”
“今年已经发生数十起山越侵扰村落事件,已按太守吩咐,抓获的山越匪首首恶者斩,胁从者罚劳役修路。”郡丞周正顿了顿,“但根源还是缺粮缺人啊。”
当晚,刘谨独坐书房,烛火摇曳。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子时。他面前摊开豫章郡地图,西部与荆州接壤的区域,用朱砂标满了荆州军侵扰的记录。还有豫章郡南部被僮芝割裂的庐陵等六县,就像一根根刺,扎在刘谨的心头。
“硬拼,只能同归于尽,尚不是决战的时机啊。”他喃喃自语。
“夫君,诸将皆有一鼓作气,南下庐陵之议,不知夫君作何打算?不过不管做什么决定,填饱肚子才是当前第一要务。”霍思和周彤走了进来,替刘谨端来羹汤。
刘谨这几天忙着处理豫章的军务,吃饭吃不到点上,霍思只能亲自监督他吃饭。
霍思一边替刘谨舀饭,一边
刘谨淡淡一笑,说道:“好,好。”
“哎,还不到时机啊。庐陵的僮芝乃庐陵大族,且割据庐陵以来,未有侵凌百姓之为,此人在庐陵声望颇高,我们刚刚立足南昌,许多军政之务尚未理清,此时并非南进时机。”
“嗯,今日张先生也这么说。”霍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下午张昭想要劝刘谨暂息刀兵的事说了出来。
“哦,子布先生为何不亲自来说?”刘谨也有些疑惑。
霍思笑道:“还不是太史校尉等人也都持南进之策,子布先生刚来,怕说的过多,影响夫君与诸将之间的关系。”
刘谨豪迈一笑,笑对一旁的小鹿道:“小鹿,你去让大虎请子布先生过来,”说到这里,似乎又想到什么,挥挥手道:“罢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子布先生的住处。”
刘谨一边走一边看向身旁的周彤,笑道:“彤儿,连番大战,伤病者重,此番大战我军伤亡不足五百人,除了平时军队训练刻苦,你的医护营功不可没。只是医护营的人手还是紧缺,你就劳苦些,在南昌继续招揽医护之才,尽快将医护营扩充到五百人规模。”
周彤与刘谨的互有情意在江东早已不是秘密,众人也都将周彤视作刘谨的姬妾。
霍思对周彤也颇为敬重。
周彤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明天我就到城里拜访各处医官。”
夜深了,张昭的书斋内只点着一盏青铜灯。光影在四壁的书简上跳跃,将张昭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那些有些微暗的房间里。
刘谨走进来时,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张昭其人,而是那双放在膝上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如江东水网般蜿蜒在苍老的皮肤下,食指与中指第一关节处有着长年累月握笔留下的厚茧。
“子布先生。”刘谨轻声道。
张昭闻声抬头,那一瞬间,刘谨仿佛看见了一座正在风化却依然屹立的山峦。
他的面容有着江淮士人特有的清癯,颧骨微耸,两颊略陷,岁月的刀锋在那上面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纹路。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道眉骨,高而陡峻,如同石头城外的峭壁,其下嵌着一双深井般的眼睛。那眼睛里藏着太多东西:有年轻时渴望建功立业,宏图大展的锐气,有对朝廷失望后不得不转为持重的审慎,还有这些年来,闭门读书,冷眼旁观天下事时积攒的忧虑和惆怅。
烛光在他眼中微微晃动,却不曾照亮深处。
“少主公怎么来了”张昭急忙起身相迎,刘谨此时入宅,必是有极重要的事情。刘谨一边脱去身上的大氅,一边坐下,盯着张昭,笑道:“子布先生,可真是谨慎的紧啊!”刘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那是数月来久经沙场,历经风雨而沉淀下来的分量。
张昭微微一愣,旋即明白刘谨话里的意思,忙道:“少主公···”他刚要开口,刘谨打断了张昭的话。
刘谨注意到张昭今日穿着一件深青色常服,领口与袖口已经洗得有些发白,但每一处褶皱都规整得如同他书写的文字。衣料朴素得几乎与典雅的书斋格格不入,却又奇妙地成为了这空间里最不可忽视的存在。
“我明白先生的忧虑,可先生这数月观我行止,该明白我心中块垒,我一不为权势,二不为富贵。所忧者,百姓无安居之所,朝廷无清明之象尔!先生可明白?”刘谨的意思很简单,他需要张昭这样看清天下大势,又有治才的大儒辅佐。更需要他们对对自己说真话,说心里话。
张昭被刘谨盯着,顿了半晌,低头行礼。
“卑职明白了,日后若有言语不当之处,还请少主公海涵才是。”
刘谨起身,抓住张昭的胳膊,笑的异常愉悦,道:“求之不得,安有它意!”
张昭见刘谨还是这般礼贤下士,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江东之势,譬如舟行急流。”张昭开口,双手缓缓交叠,“如今少主公虽然平定豫章内乱,然非南下庐陵之良机。外有刘表、袁术虎视在侧,内有山越伺机而动,各家士族心思各异。”
他说这话时,下颌微收,花白的胡须随着话音轻轻颤动。那胡须修剪得极整齐,每一根银丝都仿佛经过精心打理,却又在末梢处显露出些许倔强的卷曲,不肯完全顺从于任何规矩。
刘谨注意到张昭说话时有个细微的习惯——他的右手总会不自觉地轻抚左袖上的一道不起眼的缝补痕迹。据说那是许多年前,某次与好友激烈争辩后,不慎被案几划破所留。没人知道那场争论的内容,只知道从那以后,张昭在诸多军政大事上,依然坚持己见,却学会了用更迂回的方式表达。
“先生的意思是?”刘谨问道。
张昭没有立即回答。他微微侧身去取茶盏,这个动作让刘谨看清了他后颈的发际线——花白的头发在那里形成了一个规整的弧形,如同用尺子量过一般。
“治大国若烹小鲜。”张昭缓缓道,手指轻叩盏壁,“火候太过则焦,不及则生。”
他说到“火候”二字时,那双深井般的眼睛微微眯起,眼角辐射出细密的鱼尾纹,如同水波般层层荡开。在摇曳的烛光下,那些皱纹仿佛不再是岁月的痕迹,而成了他脑海中万千谋略的外显——每一条都代表一次深夜的深思,一次两难的抉择,一次在理想与现实间的权衡。
最令人难忘的是他的额头——宽广而高耸,在烛光下泛着象牙般的光泽。那里刻着三道深深的横纹,当他说到关键处时,那皱纹会随之起伏,如同江东的山川地势图,每一道起伏都暗藏着经年累月的思虑与智慧。
“当下之要,在于安民心,养民生,消弭北部诸县乱局后的混乱。于荆州刘表,可先示之以弱,以空间换取时间,以待将来。于庐陵,派人招抚,以收僮芝之心。因为,当下尚有一件大事,在诸事之先。”
刘谨点点头,张昭所言,与自己所想可以说不谋而合。
“何事?”刘谨问。
“关中诸将互相攻伐,陛下回迁洛阳!”
刘谨大惊,他没想到张昭居然将此事都看得如此透彻。要知道,自己早就已经在秘密做这件事情的准备,只不过,自己是有着后世所知的历史知识,他没想到张昭仅仅是凭着朝廷发来的几份塘报,就能看清楚献帝迁都是江东的一次大机遇。
他暗自庆幸,上次徐州之行前往二张住处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的确是大才!
“先生果真吾之良谋啊!先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虑,朝廷东迁,关中诸将征伐,天子蒙尘,我身为汉室宗亲,刘氏子弟,于公于私都应北上一趟,先生觉得可行否!”
张昭也没想到刘谨会有如此勇略的决绝。
沉声道:“为天子计,少主公当去;为少主公计,此行更当去。只是少主公此行的安全?”
张昭犹豫片刻,也知道刘谨不喜欢自己藏着掖着,也就将自己的想法和担忧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刘谨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子布先生多虑了,前路纵有刀山火海,吾往矣!”
张昭被刘谨霸气所感,也不再劝解什么,只是朗声道:“如此,卑职愿意为少主公做好后方之盾。”
刘谨要的就是张昭这句话,他笑道:“好,从这几日收到的密报来看,想必几日之内父亲就会召我回吴县商议军机,你先替我准备军资粮秣,明日我会传令诸将,许先生以主簿之职总览豫章与丹阳北部诸县军政之事,希望先生不要推辞。”
张昭忙躬身道:“谢少主公,卑职必尽心竭力,为少主公分忧。”
士为知己者死,张昭也感动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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