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是在人家胡子边边上的饭脚子，舔到嘴巴里头，有什么味道？人生三节草，有穷有富，才会到老的。我们把阳春做好了，到了秋天，还怕会少了哪几个钱？”
说完，对外伸长颈脖，望了望。见没有人来，就回过头来。朝到苟妹，呲了呲牙，咧了咧嘴，做出来了个鬼样子。
这两句话，本来还是有几分在理的。可是苟妹一看到，他那嬉皮笑脸，死不悔改，自鸣得意样子，心里就和以前那样，越想越生气了：
这一晌，雀儿寨里的哪一家人，不都是人勤快，主意多的，就富了有很多家。可偏偏你这个傻子傩送，还是庙里的陈年菩萨－－现样子。
倒起转来，还要叫化子，困到冰块上，唱着“雪花飘飘”，自得自乐哩！
想到了这个事，她的心里一急，泪珠儿“噗”地一声，就滴落在青岩板上了。只见她的牙一咬，头一昂，挟紧了包袱。呼地一声，就朝到椿木门框子里头，人就要拱出去了：
“好好好，你傩送，气量大，派头足；能赚大钱，会发大财。我苟妹，人命贱。没得什么子大本事。我自己到瓢里碗里去，舔我自己的饭脚子去。”
一时间里，又弄得傩送不晓得，这应该如何她的话，是好了。人就慌里慌张的，两只手扒到了门框子上头。两只脚又叉开了，站成了一个大字。
嘴巴开着，张成了一个口字。咕噜咕噜地，说着哪个也听不懂的话语。远远地，看见寨子里的老表们，在过来了。
那张脸，就越发红了。人又颓然地，依着门框子，就地坐了下来。
大门外头的人见了，就是一阵子哄笑。老表们进不了大门，只好一起站在那里，隔的好远。七嘴八舌，又劝了苟妹，有好半天。
大家这才晓得，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昨天晚上，苟妹熬了一个通宵，在家里推了几斤米豆腐。借了隔壁阿爷家里的一只大公鸡，煨了一罐子靓汤。叫傩送今儿打早，就坐了客船，到镇子上去，摆个摊子，做米豆腐的生意。自从一个刘姓女子，她的米豆腐出了名。镇上吃这个东东的人，很快就多了起来。
到了下午，傩送开开心心回来了。米豆腐和鸡汤，一点儿也不剩下。傩送还高兴地跟她报喜：吃米豆腐的人，都直夸我们家的米豆腐，味道好极了。下一场，还要再来帮衬我哩！
听得苟妹心里，乐滋滋的，甜蜜蜜的。给傩送去舀了碗才酿好的包谷酒。放了好多的清油，还炒了一大碗腌酸鱼，称做是慰劳自己的男人吧。
小俩口坐在坪坝里的小桌子边上，一边吃，一边笑。一边笑，就一边说。一边说，又一边算计了起来。
算着算着，只见那苟妹的眉毛，渐渐地，就开始拧紧了。
原来今天这一盘子生意，除开了家里的油盐酱醋，胡椒味精之外。连米钱、柴火钱、工钱及姜葱都不算上，还白白地贴掉了，借来的那只大公鸡！
苟妹的心，一时间就痛了。那人，也不高兴了。回头再看着傩送，那兴高采烈的劲头，也不忍心，扫了他的兴味。只好轻轻唠叨着。
说是一角五分钱一碗，那是太便宜了点；下一回，算算看，一碗得多收人家两分钱才行。又好细心地到一边，掂了掂那个漏勺子。想了想，怪自己那个家什，当初编的，是太大了一点；
明天，我再去后山上，砍一根水竹子，我们来编一个小点儿的。
哪个晓得，傩送光着一双脚丫子，蹲在松木凳子上，一边喝着香喷喷的包谷酒。看着她，一边就顺口，打起哇哇来了：
“这你可别乱说，哪个说的，便宜了？镇子上，那柳树湾街口，一溜子排了过去。加在我们家，总共都有好几十担。人家都是这样子卖的。
“只是少了你，这个几分钱了？临了，你还叫人家，为了你这一碗米豆腐，还要回到自己家里，去取上个三二分钱来，要来补上你这个数字不成？”
那话听到了这儿，苟妹就是一愣了。看着对面的男人，仿佛这一时间，才是真正地找到了，这盘生意，亏本的真正原因，连忙就说道：
“什么叫做，少几分钱的呐？那可是人家，在骗了你的。”
“你在家里头，乱说个什么。大人大面的两个人，人家肯故意，糊弄了你那三二分小钱么？”
苟妹听了，忍住一肚子气，陪着笑，再次说道：
“好个大大方方的，一个人哟！你不仔细想一想，要是我们出门，去坐船上镇里。你要是少了人家一分钱，能够上船去吗？”
“你才有味道呢。人家那是公家的船。当然是不能少的。”
“要是以后，三分钱一盒的火柴，你能够用两分钱，买回家来么？”
“那也是人家公家的，是标的有实价。叫做是什么，明码标价。可这米豆腐呢。是我们私人的。自己挑个担儿，上下镇子里，要去认什么真的罗！”
“你挑了担子下到镇子里，为的是什么？我五更天起，天要大亮了，才上得床困觉，这又是为了什么？”
“下镇子里去么？”
几口包谷酒，落到了肚子里。傩送这个人，就有点晕晕然了。用手掌包起衣袖子，擦了擦下巴。也不看苟妹那脸色，也不好好听听，苟妹现在的口气，自顾自地，就说开了：
“人家下镇子嘛？那是人快活了，闲着的，没有什么事做，去给我们的乡场上，凑一个热闹，走一走，好玩的。哪个当真的，是要去想方设法，赚人家口袋里的，那几个钱罗！”
听着傩送这与自己，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苟妹这人一时间，那火气，就上来了。一把就抓住了他嘴边的酒杯，狠狠朝到桌子上，就是一撂：
“要不是为了几个钱，那你天天在家里，能够吃到个屁啊！”
说完把傩送猛地就是一推，傩送哪个又留神，她会有这手好功夫？只看见他的身子往后一翻，那脚杆子，朝到前头，就是一翘。哗啦啦地，一屁股扎扎实实，就跌在了青岩板地上……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忐忑北大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