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皓匆匆逃离那刺目的喧嚣,失魂落魄,犹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漫无目的地在睿王府偌大的府邸中乱走,不知不觉,竟走进了一个偏僻冷清的院落。
周遭寂静,与前院的鼓乐喧天判若两个世界。
“开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一阵焦灼的、带着哭腔的拍门声,突兀地打破了寂静。
陆皓脚步一滞,心下茫然:睿王府在这样大喜的日子,还囚禁着下人吗?
这人究竟是犯了多大的过错,才会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
他下意识地抬头,循声望去,只见一扇不起眼的房门上,竟挂着一把黄铜锁,而钥匙,就那样随意地插在锁眼里。
是有人疏忽,忘记了将里面的人放出来?
鬼使神差地,陆皓信步走了过去,几乎是出于一种麻木的本能,他顺手取下了铜锁,“咔哒”一声,打开了房门。
“砰!”
房门被猛地从里面撞开,一个人影如同惊弓之鸟般冲了出来,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两人下意识地抬头——
四目相对!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个人的眼睛都在瞬间布满了血丝,红了!
“陆皓?!”
“林浅月?!”
震惊、错愕,随即被汹涌的仇恨与愤怒取代。
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陆皓首先反应过来,一把死死攥住林浅月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目眦欲裂,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贱人!你竟然还敢出现在我面前?!把我陆家的钱财还来!”
林浅月先是一惊,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破罐子破破摔的疯狂与讥诮。
她用力挣扎着,尖声道:“钱?早就花用了。陆皓,今日是林青青的大喜之日,你来干什么?”
陆皓转开了头,闭口不答。
林浅月却凑到他面前,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笑道:“陆皓,我知道了,你是不甘心看着她风风光光的出嫁是不是?你想毁了她?
只要你帮我,我就能替你出了这口恶气。我能让她林青青从云端跌入泥潭,让她立刻从万众瞩目的郡主,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因为无比憎恨林青青,她和陆皓可以暂时结成同盟。
陆皓被她眼中疯狂的恨意灼了一下,心头莫名一紧,厉声喝问:“你想做什么?!”
林浅月笑得扭曲而得意,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当着夜云州和所有宾客的面,告诉大家,她林青青早就和顾晨有私情,她就是个不干不净的贱货!”
“你住口!”陆皓勃然大怒,猛地推了她一把。
“林浅月,你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无耻?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用这种下作的手段去诬陷她?她是你的亲姐姐啊!你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儿,就当为盈姐儿积点福报吧!”
林浅月被撞在门框上,后背生疼,却更加不服气。
“诬陷?怎么是诬陷呢?陆皓,你什么都不知道,林青青早在十几岁的时候就结识了顾晨,他们一直暗中往来,交情匪浅。你别拦着我,我要把她的真面目公布于众,看看她还能维持这份尊荣吗?”
林浅月才不认为陆皓是诚心阻拦她,他不过是在自己面前假装正人君子。
顾晨、秦毅心甘情愿护着林青青,他们之间肯定有私情。
这个猜测夜云州或许也将信将疑,可陆皓?
他会顾及林青青的体面?
难道他不想报仇?
别骗人了!
他只是不想假手于人,想亲自报复林青青而已。
“林浅月,你不要胡闹了!”陆皓厉声呵斥。
“陆皓,我把亲手报仇的机会让给你好不好?我们一起去前面的花厅,我要亲眼看着她身败名裂。”林浅月越说越兴奋。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认定陆皓与她同病相怜,同仇敌忾。
话音未落,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陆皓,像一支离弦的毒箭般,不管不顾地就朝着前院笑语喧哗、人声鼎沸的方向冲去。
绝不能让她恶意中伤林青青。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陆皓脑海中炸响。
那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对过往的悔恨,有对林浅月彻骨的厌恶,或许,还有一丝残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林青青那早已与他无关的声誉的本能维护。
眼看林浅月就要冲出院落,陆皓眼眶赤红,再没有丝毫犹豫,他疾步追上,举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浅月的后颈狠狠砸了下去。
“呃!”
林浅月身体一僵,软软地瘫倒在地。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她万分不解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回过头,涣散的目光死死盯住陆皓扭曲的面容。
他……为什么阻止她?
难道,连他也被林青青那个贱人迷惑了吗?
这个荒谬而尖锐的念头,如同毒蛇的最后一击,啃噬着她所有的理智与不甘。
随即,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陆皓看着地上失去知觉的林浅月,胸口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院落里格外清晰。
他刚刚……做了什么?
阻止了一场足以毁灭林青青声誉,甚至可能引发滔天巨浪的阴谋?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是了,他亲手打晕了她。
他,竟然想保护林青青?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炸得他耳畔嗡嗡作响,连带着整个灵魂都在颤抖。不!不可能!他怎么会想保护那个将他与陆家推向深渊的女人?那个他本该怨恨、嫉妒,甚至……诅咒的女人?
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自我鄙夷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滚、灼烧。
他保护她?
他陆皓,一个被她“抛弃”、因她而显得更加不堪的男人,竟然在潜意识里,做出了维护她的选择?
这比林浅月的恶毒指控更让他难以接受。
他应该恨林青青的,恨她的决绝,恨她的飞黄腾达,恨她将自己衬托得如此狼狈可笑。
他应该乐于见到她跌落云端,应该为有人能撕破她风光的假面而拍手称快。
可是,为什么在听到林浅月那恶毒计划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阻止?
那几乎是不经思考,身体快过理智的本能。
难道,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底深处,那份因巨大落差和悔恨而扭曲的情感里,竟还残留着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情意?
“不!”陆皓低吼出声,猛地甩头,像是要驱散这可怕的想法。
他死死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林浅月,眼底晦暗不明。
他阻止林浅月,绝不是为了林青青。
他只是,只是厌烦了这个女人的愚蠢和疯狂。
只是不想被卷入更大的麻烦,让陆家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对,一定是这样。
他是在为自己考虑,仅此而已。
陆皓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强调,试图用愤怒和否认,将那瞬间冒头的、让他恐慌的念头死死压下去。
他弯腰,近乎粗暴地将林浅月拖回那间阴暗的屋子,仿佛在丢弃什么不堪的脏东西。
“咔哒。”
铜锁重新落下的声音,冰冷而清脆。
他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手心里竟全是冷汗。
前院的喧嚣隐隐传来,那是属于林青青的荣耀和喜庆,与他无关,也与这阴暗角落里的狼狈与挣扎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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