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哉妙哉，”一位书生模样的人站在摊前，弯腰仔细观赏着，“当真是鬼斧神工！”
苏羡往人堆里凑了凑，在人群边缘看到摊主是一位清瘦老者，两条胳膊从宽大袖口中伸出，像细细的竹竿。人群喧闹，他却只专注于手上的一枚小核桃，一柄尖细的刻刀在他手中起起落落，不多时就现出一副山水轮廓。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苏羡眼前一亮，又努力往内层挤了挤。这些微雕个头小巧，造型精致，说不定就能找到她想要的。即便是没有现成的，以眼前这位老者的手艺，也不愁做不出来，大不了再多等两日。
她的目光在摊上已摆出的物件上逡巡，这些作品大多是在各类果核上雕刻而成，有山水景物，也有花鸟鱼虫，栩栩如生，当的上一句巧夺天工之赞。
虽然精致，却都是摆件，对她来说帮不上忙。苏羡有点失落，突然发现小摊角落里还放着一个指甲盖大小、通体发黑的物件。因为个头小巧，颜色也不起眼，离得远些根本看不清这是什么，很容易就被忽略。
她勉强钻到人群最里面的一层，用手指小心的拈起那件东西，正在雕刻的老者刚好停下手上的最后一笔，抬眼看她。
“你的眼光倒是不错。”老者话语里带着几分傲气。
苏羡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因为看不清这才凑近拿起来，只恭维地笑了笑，待到视线落回手上，才明白了几分老者的意思。
这圆滚滚的小玩意儿是个茶壶，壶身上雕刻着一只立于山巅振翅欲飞的仙鹤，身旁是祥云环绕，脚下是松木竹林，笔触细腻繁复，仙鹤几欲脱壶而出。就连指尖大的壶盖顶上，也细心雕刻着一轮旭日。
“老人家，这壶里面是中空的吗？”苏羡都不舍得上手乱动，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
“那是自然！”老者下巴微仰，“这是个茶壶，自然要能装水，还能倒得出。”
苏羡细细瞧着壶嘴，果然有个小孔，这可太合适了！
她花十两银子买下了这只壶，珍而重之地放进贴身带着的荷包里，喜悦过后，后知后觉地开始心疼。这么好的东西被她当成一次性道具，真是暴殄天物。
她又找了几家胡商的香料铺，买到了需要的训练过的蜜蜂，手中的细颈镂空小瓶中，两只黄黑纹小蜂嗡嗡作响，叫得她心头有血在往下滴。
太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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枭回到隐庐酒坊时，太阳已经开始往下坠，天边泛出一层薄薄的隐约的红。
掌柜的装模作样打着算盘，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也没有寒暄之意。只在他经过柜台时开口叫住了他：“家中有信，要你立刻回去。”
枭的身子僵了片刻，没说什么，转身往门外走。走之前凑近柜台一把将掌柜的手中的算盘夺了过来，在手中折成两半，算盘珠子噼里啪啦落了满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吵死了。”他语气淡淡，手中的伤口因挤压又渗出血来。他皱眉将染血的算盘残骸扔在脚边，不理会掌柜的满脸错愕出了门。
“这小子抽什么风？”直到人已走远，掌柜的才回过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影刃阁。
一间昏暗的房间内，烛火摇曳，将屋内两个人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有什么事？”枭懒洋洋地开口，“他又看谁不顺眼要除掉了？”
对面之人摇头轻笑，“这个人倒是之前就安排好的，只是比计划提前了些。”
“谁？”枭不喜欢他说话总是含含混混的样子，皱眉道。
“你一直盯着的那人。”
“他做什么了？”枭不甚在意地打了个哈欠，“不是说六月前除掉吗？”
“你负责盯着的，现在来问我？”他瘦削苍白的脸上带着笑，笑意却传不到眼底，眼神带着一种冰冷黏腻的感觉。
“爱说不说。”
枭很不喜欢和这个人接触，说话尖声尖气，慢慢吞吞，还喜欢和人打哑谜，让人觉得恶心。
“果然如林相所说，你最近野了许多。”那人依旧笑眯眯地，“林相说，小孩子调皮点没关系，但别忘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你。”
枭听到林相的名字时，身体肌肉下意识绷紧。他扣弄着掌心的伤痕，直到那道伤口血肉模糊，疼痛让他额角冒出汗来，他只抿着嘴一声不吭，体会着让人头脑清醒的快感。
“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人看不清枭的手在桌下的动作，只看得见他乖顺的表情，满意地继续，“江涣今日找过我们的人，说是希望尽快结束任务。既然他要提前结束，你自然也要提前行动。”
“他身上还没查出什么，不查了？”枭用指甲掐着伤口处翻出的嫩肉。
“查不出就算了，”那人拖腔拖调地回答，“林相只是因为见到他曾与何澜接触，担心他是何澜的人。现在就算何澜回来也翻不起风浪了，更没什么可顾虑的，杀了就是。”
“哦。”枭眼皮未抬，“还有什么事？”
见他摇头，枭起身要走，却又被叫住。
“对了，你们队那个鸢究竟是哪边的？”他挑了挑灯芯，两人映在墙上的身影又拔高了几寸，“如果要争取也尽快吧，等何澜那边处理完，就轮到这儿了。”
枭没回答，想到了什么，勾起唇角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隼不是失踪了吗，江涣找谁谈的？”
“随便找了一个查过档案后和他谈的。”那人随口答道，“怎么了？”
“没什么。”枭弯了弯唇角，“我会尽快解决掉他。”
烛火照不到的黑暗里，枭嘴角的笑意还在逐渐扩大，显得有些诡异。
怪不得，他想，那个江涣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只是不知道接下来，他还有没有这种好运气。
掌心的血不断渗出来，潮湿的手感让他有些烦躁。他在身上将掌心中的血迹胡乱抹去，没过多久，手掌又被鲜血染红。
枭皱眉甩了甩手，没再处理，朝着月亮所在的方向往玉京赶去。
夜半，苏羡久违地听到了三声鸦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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