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上去并无不妥。”玉萦收回思绪,接了奏折细细看了一遍,愈发认同裴拓的建议。
朝廷科举三年一试,若是不加开恩科,下一次会试要等一年半,到时候只怕空出来的位置早就被填补上了。
“只是有一件事需得细想,倘若又是许相来主持科考,选出来的人才又成了他的门生。”
赵颐允微微蹙眉,思忖片刻后,还是犯难,“爹恐怕不适合。科举考试让武将主持,很难令儒士书生们信服。”
玉萦心目中倒是有一个人选,只是……
犹豫片刻,她还是缓缓道:“裴大人就很合适。”
裴拓并非许相一派的人,他是状元出身,学富五车,名满天下,由他出面主持这次恩科是最合适的。
赵颐允对裴拓的印象不错,只是他才当皇帝没多久,对朝臣都不太熟悉。
玉萦的提议令他有点意外,按理说她从没见过裴拓,不该这么信任对方。
“裴拓不是许相的人吧?”
“他是可信的。”玉萦笃定的说。
赵颐允望见玉萦若有所思的神情,眸光瞥到奏折上的字迹,忽然意识到什么。
裴拓的字跟娘亲很像,不,或许应该说娘亲的字跟裴拓很像,裴拓的字写得更好。
“娘认识裴拓?”赵颐允试探着问。
玉萦点头。
“那就让裴大人主持恩科。”
文官里总算是有不是许相一派的能臣,赵颐允着实开心。
不过,他还没往下说,又听玉萦道:“倘若你爹问起,只说这奏折的事就好。”
娘的意思是别说她推荐了裴拓?
赵颐允还不懂男女之事,听到玉萦的话,想起她和裴拓字迹相同,莫名感悟到了什么,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玉萦不是觉得赵玄佑会吃醋,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一个月后,赵颐允的登基大典终于准备妥当了,留在禹州的丁闻昔、崔在亭和映雪等人都赶回了京城。
是日,赵颐允乘坐着銮舆从皇宫正门出发前往太庙,赵玄佑与玉萦共乘一舆紧随其后。
这原是不合规矩的,但赵颐允一直坚持,最终许相他们松了口。
百姓将街道两旁围得水泄不通,争相一睹天颜。
赵颐允的经历太过传奇,是说书先生们最喜欢讲的故事。
等太庙这边繁复的典礼结束后,赵颐允已然疲惫,只是宫中还有国宴,他不得不强打精神。
玉萦早已看出他的劳累,在宴会过半的时候便称自己乏了,带着赵颐允回寝宫。
出了金銮殿,赵颐允刚上了步辇,便连连打起哈欠睡着了。
玉萦跟着步辇往前走了一段,前方走来了一个人。
见是赵颐允,对方即刻行礼。
“他睡着了,王爷不必多礼。”玉萦不忍心把赵颐允叫醒。
“谢陛下。”赵岐全了礼数,站在一旁让赵颐允的步撵过去。
只是在他们走过之时,赵岐忽而开口:“侯夫人能否留步?”
玉萦稍显意外,吩咐太监先送赵颐允回宫。
“见过王爷。”她敛眸屈膝,朝赵岐行了一礼,“方才宴席上人太多,倒是不知王爷离开了。”
因身边都是亲信仆从,赵岐直言道:“我一向如此,宫中大小宴会,呆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正是因为这样离经叛道的性格,先帝才认为他不适合担帝王之责。
这次回京后,玉萦远远见过赵岐几回,两人还没说过话。
几年未见,赵岐锦衣磊落,风仪飒爽,气度远胜从前。
“王爷王妃喜得麟儿,一直没机会当面道贺。”
前年梁妙枫生下一个儿子,侯府备了一份极厚的贺礼,只是相隔太远,未曾前去参加百日宴。
“阿槊的事,也多谢王爷在梁大人跟前替他美言。”
“都是小事,侯夫人不必记挂。”
赵颐允既认玉萦为母,温槊自是皇帝的舅舅,有了这层关系,温槊和梁妙桐的婚事不会有任何阻碍,赵岐不会贪这功劳。
“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侯夫人。”
见赵岐的眸光沉凝下来,玉萦朝婢女瞥了一眼,婢女会意地退远了一些。
“王爷但说无妨。”
赵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心中有一个疑问,三哥谋逆的时候,静王府、庆王府和睿王府都被围了起来,按说六哥和我都是他的敌人,但他并未对我们下手,只杀了五哥一人。三哥不可能拿到遗诏,所以我猜有人拿到了遗诏,并把遗诏的内容告诉了三哥。”
平王矫诏篡位,静王含冤而死,赵颐允被群臣拥立登基,这些事情发生的太快,发生的当时赵岐没法细想,等静下来之后才觉出一些端倪。
今日遇到庆王的时候他随口一问,方知谋逆当日,庆王府和睿王府一样,只是被围了起来,并没有刺客闯入,这说明平王想杀的人只有静王。
为什么?
难道平王知道父皇要传位的人是静王?
遗诏只有许相和另一位朝臣知道,他们在平王谋逆的时候一直奋力抵抗,未曾屈服,绝不可能是他们泄露给平王。
许相说过遗诏被盗,盗遗诏的人是平王吗?也不会,如果是平王得了遗诏,又杀了静王,他根本无需演一场矫诏的戏,只要静静等着按长幼齿序继位就行。
没有任何线索指向盗遗诏的人,但在这场夺嫡大戏中,唯一获益的人是赵颐允,那么偷盗遗诏,又将遗诏上的内容透露给平王的人只能是……
玉萦的眸光动了动,神情未有半分波动。
“王爷为何问我?”
“是赵玄佑吗?”赵岐开门见山地问。
他这般直白,玉萦也没含糊:“你说的遗诏,他连见都没见过。”
“你见过?”赵岐反问。
夜风微凉,玉萦敛袖把手交叠,她迎着赵岐的目光抬眼,没有说话。
她并没有让温槊和林锏去做此事。
但林锏是东宫暗卫首领,早就跟着废后和赵樽密谋过皇位,在看过诏书之后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只消把先帝传位给静王的消息透给平王,平王自然会出手。
赵岐已然明白她的意思,静静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比起从前娇俏灵动的模样,玉萦的气质更显温婉端庄,她穿着一袭贵重的妆花缎衣,玉带束腰,云鬓高堆,衬得身姿愈发曼妙修长。
夜风里披帛如水,飘然轻舞。
“王爷若无别的吩咐,我先告辞了。”
玉萦朝他福了一福,朝前方赵颐允的步辇走去。
“等等。”
没走两步,身后赵岐又开了口。
玉萦顿住脚步,回头望向赵岐,静静等着他把话说完。
“如果,我是说如果,诏书上写的人是我,你还会这么做吗?”
话一出口,玉萦仿佛又看见了当年在城楼上对她许诺的少年。
赵颐允已经平稳登基,他的怀疑显然不是出于敌意,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这般想法自是有些孩子气,却令玉萦动容。
“不会。”
自从赵玄佑把她找回来后,她对赵岐的态度一直疏离。
此刻却是暌违已久的温柔笃定。
赵岐想说点什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朝她点了一下头。
玉萦看着他眼中的惘然,很想告诉他这是真话,但多说无益。
她再度行礼,转身朝前而去。
夜风愈发寒凉,赵岐的心绪格外复杂,手指捏得更紧。
即便玉萦回答得不假思索,他也分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
她说的可能是真话,也可能是哄他开心的假话。
说到底,他从来没认识过真正的玉萦,所以,他从前喜欢的人,是玉萦,还是他想象中的玉萦呢?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也没那个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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