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风裹着松针的清香,吹在摊开的帆布上,扬起细碎的尘土。帆布上摆满了从中山内史墓里带出来的物件,青铜鼎泛着暗青的光,玉璧上的谷纹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金缕玉衣的碎片像散落的星辰,每一片都闪着千年的冷光。
艾时靠在块青石上,指间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看着眼前的东西,眉头微蹙。王勇蹲在帆布旁,用软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枚“中山内史”玉印,印文的篆字被擦得愈发清晰,边角的包浆透着厚重的年代感。刘胖子则在物件里翻来翻去,伤臂吊在脖子上,用单手把那只刻着云雷纹的青铜鼎抱在怀里,掂量着分量,嘴角的笑藏不住。
“艾哥,咱可说好了,”刘胖子把青铜鼎放在腿上,又伸手去够那串金缕玉衣的碎片,“这趟活儿我虽说是伤了胳膊,但前期挖墓道、撬石门,我可没少使劲。按道上的规矩,得论功行赏吧?”
王勇“嗤”了一声,放下玉印:“论功行赏?要不是艾哥用寻龙诀找到墓穴,破解八卦锁,你就算挖穿地壳,能摸着边?”他指着刘胖子怀里的青铜鼎,“这鼎是墓里最显眼的大件,你一上来就抱怀里,啥意思?”
“啥意思?”刘胖子把鼎往怀里紧了紧,瞪起眼睛,“我伤了胳膊,拿个重点的物件补补损失,不该吗?再说了,开挖的时候,是谁忍着疼一铲一铲凿夯土的?要不是我挖得快,等黑帽帮的人追上来,咱连喝西北风的份都没有!”
“你挖得快?”王勇猛地站起来,工兵铲往地上一顿,“那是时哥定好了位置,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让你自己找,你能认出哪个土疙瘩下面有墓?”
“嘿,你这小子说话咋这么冲?”刘胖子也不含糊,单手撑着地站起来,怀里的青铜鼎晃了晃,“我跟着我师父倒斗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道上的规矩我比你懂!多分点怎么了?”
“我穿开裆裤咋了?”王勇往前凑了一步,眼睛瞪得像铜铃,“规矩?规矩就是见者有份,按劳分配,不是让你仗着辈分多吃多占!”他指着帆布上的物件,“玉璧、玉印、青铜灯台,哪个不比你怀里的破鼎值钱?你专挑大件抱,不就是欺负艾哥脾气好?”
刘胖子的脸涨得通红,伤臂的绷带被扯得发紧,疼得他龇牙咧嘴,语气却更冲了:“我多吃多占?王勇你摸着良心说,进主墓室的时候,是谁替你挡了头顶掉下来的碎石?要不是我,你现在脑袋上就得多道疤!”
“那我还替你包扎伤口了呢!”王勇也红了眼,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折叠铲,“你那伤口要是感染了,能站在这儿跟我吵?”
“够了!”艾时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把指间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吵什么?忘了道上的忌讳了?”
两人都住了嘴,却依旧瞪着对方,胸口起伏,像两头斗红了眼的公牛。帆布上的物件在两人的怒视下,仿佛也染上了火药味,青铜鼎的纹路像咧开的嘴,玉璧的光泽冷得像冰。
艾时站起身,走到帆布旁,拿起那枚“中山内史”玉印,掂了掂:“咱们这行,十个出事的,九个是因为分赃不均。”他扫了刘胖子一眼,“刘哥,你是老江湖,该懂这个理。这墓是大家一起进的,风险是大家一起担的,少了谁都成不了事。你伤了胳膊,大家记着你的情,但不能拿这个当多占的由头。”
刘胖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艾时的眼神堵了回去。
艾时又看向王勇:“勇弟,说话别那么冲。刘哥毕竟是前辈,就算有不对的地方,好好说,没必要吵。”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偏向,“但刘哥刚才的做法,确实不合规矩。这玉印和玉璧是墓里的核心物件,价值最高,按说该按劳分配,谁主导的这趟活儿,谁该多拿点。”
王勇梗着脖子:“就是!要不是时哥……”
“行了。”艾时打断他,把玉印放回帆布中央,“说再多没用,伤了和气,以后谁还敢跟咱搭伙?”他看了看帆布上的物件,大致分了分类:青铜鼎、玉璧、玉印、金缕玉衣碎片、青铜灯台、漆器盒、竹简,零零总总二十多件。
“这样,”艾时捡起两根长短不一的草茎,“物件随意分成两份,一份大件多,一份小件精,咱抓阄。抓到哪份算哪份,谁也别反悔。”
刘胖子眼珠转了转,怀里的青铜鼎还没放下,显然对抓阄不太情愿,但看艾时态度坚决,王勇又虎视眈眈,只好悻悻地把鼎放回帆布上:“抓阄就抓阄,我还能爬了不成?”
艾时把物件分成两份:左边一份放着青铜鼎、漆器盒、几枚竹简,看着堆头大;右边一份则是玉璧、玉印、金缕玉衣碎片、青铜灯台,看着小巧,却更值钱。他把两根草茎揉成小团,攥在手心,伸到两人面前:“选吧。”
王勇没说话,看了艾时一眼,随手捏了个纸团。刘胖子犹豫了一下,捏起剩下的那个。
“打开吧。”艾时松开手。
王勇展开纸团,里面是根长草茎。艾时指了指右边那份:“长的,右边这份是你的。”
刘胖子打开自己的纸团,是根短草茎,对应的是左边那份。他看着左边的青铜鼎,又瞥了眼右边的玉璧,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嘴角撇了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愿赌服输。”艾时拿起右边那份物件,递给王勇,“数数,别少了。”又指了指左边的,“刘哥,你的。”
王勇接过物件,用帆布包好,掂量着分量,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刘胖子慢吞吞地把自己那份往背包里塞,青铜鼎太大,塞了半天没塞进去,气得他往地上跺了一脚,伤口的疼让他“嘶”了一声。
“时哥,我先走了。”刘胖子把背包甩到背上,青铜鼎只能抱着,“这地方晦气,我得赶紧找个买家脱手。”他看都没看王勇,转身就往山外走,脚步踉跄,怀里的鼎晃来晃去,背影透着股憋屈。
王勇看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活该!让他贪!”
艾时没接话,捡起地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深吸一口,烟雾在风里散开。“别这么说。”他吐了个烟圈,“道上混的,谁不想多赚点?只是方式不对。”他掐灭烟,“收拾东西,咱们也走。”
王勇把包好的物件背在身上,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没落下什么:“时哥,咱去哪儿?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出手?”
“先不着急出手。”艾时望着远处的山峦,眉头又皱了起来,“阿冰和张老二还在山神庙那边,黑帽帮的人没解决,他们俩单独在那儿,不安全。”他看了看天,日头已经偏西,“得尽快赶过去会合,晚了怕出事。”
“那这些东西……”王勇指了指背包,“带着走山路,不方便吧?”
“找个地方藏起来。”艾时走到一棵老松树下,用工兵铲在树根处挖了个坑,“这树有年头了,不容易被人注意。”他接过王勇手里的包,放进坑里,上面盖了层土,又堆了些松针,做得天衣无缝,“等会合了阿冰他们,再回来取。”
两人收拾好工具,顺着山涧往山神庙的方向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王勇走在后面,时不时回头望一眼藏东西的老松树,嘴里念叨着:“那玉印可是好东西,等出手了,咱买辆山地汽车,省得走路。”
艾时没回头,只是脚步更快了:“先找到人再说。黑帽帮那群人阴得很,阿冰性子烈,张老二又胆小,真遇上事,怕是应付不来。”他想起阿冰胳膊上的伤,还有张老二被烟瘾折磨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些发紧。
山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身后跟着。艾时猛地回头,矿灯光柱扫过林间,只有晃动的树影,什么都没有。他皱了皱眉,拉着王勇加快了脚步:“走快点,天黑前必须赶到山神庙。”
王勇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握紧了工兵铲:“时哥,你说……刘胖子会不会回头告密?”
“不好说。”艾时的声音压得很低,“他虽贪,但还不至于坏到这个份上。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咱得小心点。”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埋头赶路,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清晰。远处的山神庙已经能看到轮廓,断了的门楣在夕阳下像个张开的嘴,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艾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有种预感,山神庙里,可能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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