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京州城的霓虹在云层下晕开一片朦胧光晕。
省委家属院坐落在城市东郊,不同于市区的喧嚣,这里绿树成荫,静谧祥和。
一排排中式风格的小楼整齐排列,外墙是素雅的米白色,庭院里种着玉兰和海棠,晚风拂过,花瓣簌簌飘落,带着淡淡的清香。
晚上九点半,沈青云所住的小楼里,客厅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洒在胡桃木家具上,映出温润的光泽。
这里的陈设简约而不失格调,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案几上摆放着一盆长势旺盛的绿萝,整套家具都是多年前的老款式,却擦拭得一尘不染,透着一股务实沉稳的气息,这和沈青云的为人如出一辙。
沈青云斜倚在沙发上,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棉质家居服,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他手里捧着一份当天的《汉东日报》,版面上“全省反腐工作推进会”的标题被红笔圈出,旁边批注着“抓铁有痕、踏石留印”的小字。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目光落在报纸上,心思却早已飘远。
白天财政厅汇报的资金缺口、青水市封存违法记录的蹊跷政策、中纪委专案组即将开展的工作,像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里交织。
作为临时主持省政府工作的领导,反腐攻坚与民生保障的双重压力压在肩头,让他丝毫不敢懈怠。
他抬手端起茶几上的青瓷茶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碧螺春,茶水的清香顺着喉咙滑下,却没能完全驱散心头的凝重。
窗外,家属院的路灯连成一串暖黄的光带,偶尔有晚归的车辆缓缓驶过,车灯在地面上投下短暂的光影,随即又归于平静。
沈青云放下报纸,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望向远处省委大楼的方向。
那里依旧灯火通明,想必还有不少工作人员在加班加点,汉东省这副担子,确实如沙瑞明书记所说,分量千钧。
“叮铃铃……”
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沈青云回过神,转身快步走到茶几旁,目光扫过来电显示,看到方东来三个字的时候,眼底不易察觉地闪过一丝光亮。
他立刻拿起手机,指尖划过屏幕接起电话,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贯的沉稳:“东来同志,什么情况?”
“沈书记。”
电话那头传来方东来急促却难掩兴奋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能听到隐约的纸张翻动声和远处的脚步声:“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你说吧。”
沈青云身体微微前倾,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脸色严肃起来。
他走到沙发旁坐下,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眼神专注而锐利,仿佛要穿透听筒,看清电话那头的情形。
“赵宏图已经正式移交中纪委专案组了。”
方东来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激动:“今天晚上八点整,我们秘密交接的,中纪委督查室的一位主任亲自带队,还带了两名资深审讯专家。更关键的是,公安部那边也秘密派了专案组,今晚六点多刚落地京州,已经接手了对文春林、萧云飞及相关关联人员的外围调查。”“很好。”
沈青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嘴角扬起一抹久违的笑容。
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茶几,杯中的茶水轻轻晃动,却没有溅出。
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压力仿佛被一股暖流冲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振奋。
“这就对了。”
沈青云来回踱了两步,语气里满是赞许:“中纪委牵头,公安部介入,双管齐下,看那些腐败分子还能藏多久!”
他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透着胸有成竹的笃定,赵宏图是解开光明纺织厂国有资产收购黑幕的关键,如今有了专业力量的加持,真相大白指日可待。
“沈书记,您放心,我们省厅已经做好了全面配合的准备。”
方东来的声音带着十足的底气:“审讯室、监控设备、后勤保障都已到位,李主任刚才还夸我们准备充分。另外,我们已经把赵宏图的初步审讯记录、资金流向台账都整理好了,全部移交给了专案组。”
“做得好。”
沈青云停下脚步,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东来同志,记住,配合工作不是简单的移交材料,要做到全方位支持。专案组需要什么线索,我们第一时间调取。需要什么人手,我们无条件调配。遇到任何阻力,直接向我汇报。”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道:“还有,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到位,现在是关键时期,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以免打草惊蛇。”
“您放心,沈书记。”
方东来连忙点头道:“我已经下达了严格的保密命令,所有参与交接和调查的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通讯设备全部集中保管,绝对不会出问题。”
“嗯,我相信你。”
沈青云的语气缓和了些:“赵宏图这块硬骨头,还得靠专案组的专家们攻坚。你多和李主任沟通,及时掌握审讯进展,有任何重要情况,第一时间向我和沙书记汇报。”
“明白,我会随时跟进,一有消息就立刻上报。”
方东来连忙点头道。
“好,那就先这样,辛苦你们了。”
沈青云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的手还微微有些颤抖,不是紧张,而是激动。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扇窗户,晚风带着庭院里的花香涌入室内,拂在脸上,格外清爽。
远处的夜空里,几颗星星冲破云层,闪烁着微弱却坚定的光芒。
沈青云望着夜空,眼神愈发坚定。中纪委专案组的介入,公安部的秘密行动,就像两把利剑,即将刺破汉东省的腐败迷雾。
他知道,这场硬仗还没结束,但胜利的曙光已经不远了。
……………………
与此同时,京州的某个别墅区,与省委家属院的静谧简约截然不同。
这里的别墅依山而建,每一栋都带着独立的花园和泳池,外墙采用进口石材,灯火辉煌中透着奢华与疏离。
文春林的别墅位于小区最深处,四周被高大的香樟树环绕,私密性极强。
晚上十点半,文春林的车缓缓驶入别墅车库。
他推开车门,疲惫地松了松领带,脸上还残留着与萧文华周旋时的谨慎。
司机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接过他手中的公文包,却被他摆手拒绝:“不用,我自己来。”走进别墅,客厅里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套价值不菲的欧式家具。
意大利真皮沙发、法国进口地毯、墙上挂着的油画,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主人的身份与财富。但此刻,这些奢华的陈设却让文春林感到莫名的压抑。
他换下西装,穿上一身黑色真丝家居服,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动,折射出冰冷的光。
他没有喝,只是握着酒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从萧文华别墅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回想两人的谈话。
萧文华那句“赵宏图自杀能把沈青云推上风口浪尖”的话,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
他太了解萧文华了,这位前省委副书记向来心狠手辣,为了自保,从来不惜牺牲别人。
赵宏图是这样,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成为他的“弃子”。
光明纺织厂的黑幕,他确实深度参与。
当年如果不是萧文华的授意和牵线,他不会冒着风险动用关系,为萧云飞和赵宏图的非法收购铺路。
他本以为靠着萧文华这棵大树,能稳坐钓鱼台,可赵宏图的这件事让他幡然醒悟:在这场利益博弈中,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今天萧文华可以逼着自己弄死赵宏图,那明天他会不会逼着别人弄死自己?
文春林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漆黑的花园。
泳池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却照不进他内心的阴霾。
他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个标注着“家人”的号码,犹豫了足足五分钟,终究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来妻子温婉的声音,带着一丝意外的惊喜:“春林?这个时候怎么打电话过来了?”
妻子和儿子常年定居国外,为了安全,他们很少通电话。
听到妻子的声音,文春林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语气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凝重:“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和儿子最近怎么样。”
“我们都挺好的,儿子昨天还说想你了,问你什么时候能来看我们。”
妻子的声音里满是思念:“你呢?工作是不是很忙?听你声音好像很累。”
“嗯,最近省里事情多,是有点忙。”
文春林避开话题,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跟你说件事,最近这段时间,你们一定要谨慎一些。少出门,别参加不必要的社交,手机和电脑都要注意保密,别泄露行踪。”
电话那头的妻子沉默了几秒,显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的声音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春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实话!”
这么多年来,她太了解文春林的性格,若非情况紧急,他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文春林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脸色阴沉。
他不能告诉妻子真相,那样只会让她徒增恐慌。
“没什么大事,你别多想。”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淡淡地说道:“就是最近省里有一些工作上的风波,牵扯到不少人,我担心有人会趁机报复,连累你们。”
“什么风波?”
妻子追问着,声音里带着哭腔:“是不是和之前你说的那个光明纺织厂有关?我早就跟你说过,那种事少掺和,你就是不听!”
“好了,别担心。”
文春林打断妻子的话,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会处理好的。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自己和儿子。”
他顿了顿,艰难地说出早已在心里盘算好的话:“如果情况不对,你就带着儿子换个地方居住,先去瑞士,我已经让律师在那边准备好了房子和资金。”
“换地方?”
妻子的声音充满了恐惧:“春林,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是不是有危险?要不你也过来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能走。”
文春林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我走了,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而且还会被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不得安宁。”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相信我,我会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等风头过了,我就去找你们。”
“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能出事。
妻子的声音带着哽咽:“有任何情况,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会的。”
文春林应了一声,眼眶微微发热。
他很少在妻子面前流露脆弱,可此刻,面对未知的风险和萧文华的步步紧逼,他第一次感到了孤立无援。
挂断电话,文春林将手机扔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走到吧台前,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他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
萧文华看似信任他,实则处处提防。
沈青云和唐国富虎视眈眈,反腐利剑高悬。
局势已经越来越危险,赵宏图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毫不犹豫地牺牲掉。
文春林走到书房,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叠厚厚的文件。
里面是他这么多年来收集的“保命符:,上面都是萧文华、萧云飞父子的违纪证据,光明纺织厂收购案的关键漏洞,还有一些公职人员的利益输送记录。
他将这些文件复印了三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这是他最后的退路。
做完这一切,他关上保险柜,靠在冰冷的柜门上,脸色凝重如铁。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别墅里的灯火依旧辉煌,却照不亮他内心的挣扎与恐惧。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中站稳脚跟,否则,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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