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冲上去!剁了这群该死的卡非尔!一个不留!”
马耀祖声嘶力竭地狂呼,用刀背猛磕马臀,率领最后四五十骑冲向夏军。
八十米……六十米……四十米……
他甚至能看清对面那名夏军军官嘴角,勾起的一丝冷笑。
就在双方距离不到三十米,冲在最前的马家骑兵已举起马刀长矛,面容因嗜血与恐惧而扭曲,准备劈砍捅刺的刹那——
那名夏军军官,举起的手臂猛地向下一挥!
下一刻,令马耀祖与所有冲锋者肝胆俱裂的一幕发生了。
前排夏军骑兵齐刷刷拔出转轮手枪,手臂平伸,指向近在咫尺的敌人。
“自由射击!送他们上路!”
军官的声音,冷酷如末日审判。
“砰!砰!砰!砰——!”
没有整齐的排枪,只有一阵急促、猛烈、如狂风暴雨的弹雨!
如此近的距离,转轮手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几乎无需瞄准,子弹如冰雹般,泼进密集冲锋的马家骑兵队伍中。
枪口喷出的火焰与硝烟,瞬间吞噬了阵列前沿。
马耀祖只觉得胸口、腹部、面门接连被数股巨大而灼热的力量狠狠撞击,整个人如断线的木偶,第二次从马背上倒栽下去。
世界在他眼中颠倒旋转,天地模糊成一片混乱色彩,最终一切归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一瞬,或许漫长如整个寒冬,一股剧痛,将他从无意识的深渊中扯回。
他发现自己仰面躺在地上,身下是冰冷粗粝的冻土。
感到浑身湿漉黏糊,浓重的血腥气充斥鼻腔。
他想挣扎起身,哪怕只是跪起来,却惊恐地发现四肢百骸,如被抽走筋骨一般,软绵不听使唤。
四周已安静下来,再无枪声、马蹄与厮杀声。
大战卷起的尘雾渐渐消散,露出了战场原貌。
目光所及,人马尸体横七竖八,有的叠压在一起,有的孤零零伏在荒原上。
受伤未死的战马在地上挣扎悲鸣,断腿抽搐,伤口汩汩淌血,将冻土染成暗红。
一些马家骑兵蜷缩在地,低声呻吟,有的试图爬行,身后拖出一道血痕。
弯刀、长矛、折断的旗杆,散落的兵刃斜插于尸骸之间,在昏黄日光下泛着冷光。
夏军士兵,正安静地打扫战场。
两人一组,一人持枪警戒,一人俯身检查倒地的马家骑兵。
偶尔有短促的枪声响起,那是给重伤者一个痛快。
远处,还有夏军骑兵勒马而立,监视着战场四周动静。
马耀祖艰难地坐起,一点点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膛与腹部。
那件曾象征权力与地位的精致棉甲,早已被自己的鲜血浸透,呈现出暗红发黑的色泽。
数个边缘焦黑的弹孔狰狞分布,正不受控制地向外汩汩冒着带气泡的血沫。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破碎的肺叶,带来窒息般的撕裂疼痛与强烈溺水感。
他用尽最后气力,颤抖着摸索,将脱手落在身旁不远的那柄弯刀,用染血的手指死死抓住。
刀柄上宝贵的绿松石,此刻给不了他丝毫慰藉。
他将刀尖用力插进身旁坚硬的冻土,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上半身,
不让自己彻底瘫倒,沦为尘土中蠕动的可怜虫。
视野剧烈晃动模糊,四周所有声音——垂死者的呻吟、胜利者的欢呼——都变得遥远飘渺,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唯有他自己那急促、如破旧风箱般嘶哑的喘息,在耳边无限放大,成为这濒死时刻唯一的背景音。
他看见一双沾满泥污与暗红血渍的夏军制式马靴,停在自己面前。
他抬起头,更多鲜血从额头伤口流下,温热粘稠,糊住了眼睛,让看出去的世界,蒙上一层血色。
那名夏军军官的身影,在这片血色视野中扭曲模糊,如无情的审判者。
“你……你……到底是谁?”
他张了张嘴,喉咙发出砂纸摩擦般,干涩嘶哑的声音。
一股从未有过的、对死亡的巨大恐惧,如漠北来的寒流席卷全身,冻彻心扉。
什么“天门已开”、什么“登入天堂”、什么“永享仙福”,在真切无比的疼痛与生命飞速流逝的虚弱面前,如阳光下泡沫,一触即破。
死了以后,是真的有七十二个永不衰老的处女,流淌蜜与奶的河流;
还是只有永恒、冰冷、绝对的黑暗与虚无在等待他?
他不知道,也不想赌!
他舍不得金鸡堡里窖藏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舍不得“小太爷”这身份带来的前呼后拥、一呼百应;
舍不得那几房年轻貌美、各有风情的姨太太的温香软玉;
舍不得人间一切繁华、享乐与权力滋味!
他还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求生的欲望,在这一刻压倒一切,如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完全顾不上尊严、体统、往日威风,用尽胸腔最后一丝力气,向眼前模糊的身影发出卑微的哀告:
“我是金鸡堡的小太爷马耀祖!我阿大是马化隆!”
“救了我……我能给你们很多很多钱!金银要多少有多少!”
“粮食,盐巴,女人……只要你们救我,我阿大什么都肯给!”
那名军官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了他一眼。
继而专注地给自己手中那支刚倾泻过死亡、仍散发硝烟的转轮手枪,一颗一颗地重新装填子弹。
子弹压入弹巢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马耀祖听来,比战场上所有的火炮轰鸣,更令人胆寒,更像一声声为他敲响的、通往死亡的丧钟。
见对方对自己的许诺毫无反应,马耀祖更慌了。
他试图向前挪动,却只换来一阵更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
大口大口的鲜血,夹杂着可能是内脏的碎片,从他口中涌出,染红前襟与面前土地。
“别……别杀我……金鸡堡……你们想要金鸡堡是不是?”
“放了我……我去跟我阿大说!我一定能劝他投降!把堡子……把堡子完完整整献给你们!”
“我发誓!我说话算话!……”
他几乎涕泪交流,混合脸上血污,使面容既狰狞又可悲。
就在这时,军官装弹的动作停了下来——全部子弹已装填完毕。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你内脏都打碎 了,活不了啦。我给你个痛快,让你少受点罪。”
那军官终于开口了。
马耀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似乎还想最后辩解或咒骂。但已没有任何意义。
“砰!”
一声清脆短促的枪响,如乐章终结时落下的指挥棒,终结一切喧嚣,也终结了马耀祖充满欲望的一生。
北风吹过,卷起尘土、枯草与硝烟血腥混合的气味,仿佛低吟一段无名挽歌。
为这场从一开始就注定不对称的、残酷而高效的猎杀,彻底拉上帷幕。
远方,夏军集合的清脆铜哨声,再次响起。
预示着新的命令,与这片土地上,尚未结束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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