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衣怒马少年郎,谁人不识河谷王?
少年方才入内,老掌柜连同五名堂倌厨师傅立刻嬉笑相迎,
“二爷安好... ...”
“... ...”
二郎手扶腰间,含笑颔首,扫了眼麻衣食客桌面,轻声道:
“来...弄上一盆热辣汤锅,让本公与孟兄叙叙旧!”
一句言语,老掌柜看向不修边幅的麻衣食客,无奈苦笑!
哎...眼拙了喽... ...
不消片刻,店门紧闭,歇业牌子挂出!
小炭炉上架起殷红汤锅,其中食材繁杂,煮沸气泡翻腾,瞧着便有一股食欲!
已经吃下三轮羊汤胡饼的孟子硕,好似只有三分饱而已,抬起筷子毫不客气在其中夹出一块莫名!
然,方才丢入口中,不由眉头紧皱,一层细密汗水自额头生出!
二郎见状,咂咂嘴,夹起一片鹅掌放入口中,方才感受那抹热辣滚烫立刻大嚼两下迅速吞入腹中,继而抿下一口醪糟汁,冲着前者抬手示意!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少年吃不得辛辣,却甚是欢喜,也只有这取巧的法子方能慰劳自己的五脏庙!
孟子硕见此,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随即抬手夹出一块百叶,缓缓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痛与乐并存,两方交织下的另类思绪不觉让其有些着迷!
吞下之时,那双清澈眸子不由泛起一丝水汽,苦笑一声,再次将筷子探入沸腾之中... ...
“孟兄可吃得惯这辛辣汤锅?”
孟子硕听着少年的明知故问,望着殷红滚沸思量下,缓缓道:
“入乡随俗,日子长了便也就习惯了,便是初时心有难耐,可...可总归是份大善吃食... ...”
二郎闻言,神情一怔,转而抓起一张胡饼,悠悠道:
“无论是望北城还是河谷,千百年来出现诸多吃食,可皆是风靡一时后销声匿迹,扫看这方天地也只有胡饼经得住推敲... ...”
孟子硕见状,感受着少年心底那份淡淡的失落,微微颔首,再次从殷红中夹起一块吃食,缓缓道:
“这蜀椒北上的奇异之态,便如你存于世间一般,不合常理,却又真正存在!”
“单凭胡饼活得了性命,可只有那一点良心是远远不够的,这...这你最是清楚不过... ...”
二郎听此,放下手中胡饼,正襟而坐,轻声道:
“敢问孟先生,仁之一字,先后亲疏,也有区别否?”
乱世之时,百家争鸣,便是鸡同鸭讲,可也有过诸多经典辩法的实录流传!
而少年的突然发问,便是一道亘古难题!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何能有一视同仁?
典籍道统,早已熟烂于胸,千年之间,无数惊才绝艳的大家也难寻一招对错!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孟子硕闻言后,双臂垂落,绷直脊背,迎着少年目光思量许久,缓缓道:
“我知道我墨家之兼爱,苦难重重,可谓是希望渺茫!”
“可即便这样,我墨家弟子便不去争取了么?”
这位仅次于墨家巨子的墨家上贤,并未与少年辩论教义,反而是说了句大实话,甚是的略带一丝自嘲的大实话!
然,二郎听得此言,透过那双清澈眸子,于无尽深邃中瞧得一处花团锦簇,美好之余,却是有些华而不实... ...
身为半个儒门弟子的少年,抿下一口醪糟汁,夹起一块热辣放入口中,任由那难耐的滋味弥漫周身!
孟子硕见状,亦是再次拾起筷子!
“二爷,来尝尝这冻豆乳!”
“煮上个十余息,浸满汁水,最少够劲儿不过,过瘾的尽呢... ...”
老掌柜端着一盘冻豆乳麻利的落入沸腾之中,轻笑道!
豆大汗水自鬓间滑落,二郎嘴角抽动,含笑颔首,
“嗯...嗯...够劲儿... ...”
片刻后,吸饱殷红的豆乳快落入二人中,双目相对,轻轻咀嚼,便是心性坚韧,周身也不由轻颤!
“河谷百姓口...口壮,好赖吃食皆能填饱肚子,他们...他们是真真的苦命人,墨家的珍馐美味我怕他们吃不习惯... ...”
少年抹去鼻尖热汗,尽量让语调平稳些!
孟子硕吞下口中豆乳,眸中满是坚定,再次从殷红中夹来一块,口腔舌尖的麻木让其甩去两行热泪,低声道:
“杀己以存天下,是杀己以利天下也!”
“有朝一日,能有一个殉道的理由,我墨家三万弟子万死不辞... ...”
小小厅堂,装不得言语的厚重!
刹那间,少年心中一荡,一抹悲怆陡然升起,眸中猩红闪动,一滴泪水滚滚滑落,
“孟先生见谅,是我...是我狭隘了... ...”
一年光景的安泰,看似欣欣笑荣,可那二十载一遇的浩劫便是悬在北地之人头上的利剑!
好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百姓知道,可谁人也不愿去提... ...
所有人都知道,不远了...不远了... ...
一番试探,这位墨家上贤丝毫不掩饰心意,着实让少年既敬佩又吃惊!
三万弟子,怕是这个调令道统的所有了吧!
一言定万千,这三万之众连同眼前之人,若是随了心中理想,又有几人存活?
三教口中的疯子,着实与众不同... ...
“并非爵爷狭隘,而是我墨家的气量大!”
“世间君王容不下,儒家君子心中惶恐,想来也只有爵爷的妖瞳能看的真切... ...”
如此狂妄之言,自孟子硕口中说出却是丝毫未有违和!
不觉间,陆先生与少年心中搭建高屋建瓴悄然出现一丝裂痕,猩红眸子闪躲般将目光落在滚沸之中,
“河谷之上都是有良心的,没良心的都让我杀绝了!”
“至于墨家学派能否成为河谷显学,便看你们的本事了... ...”
二郎的直言不讳,落在孟子硕耳中,其面上未有任何变化,好似这一切皆是事先安排好的,甚至是水到渠成的!
“爵爷,我代我墨家所有弟子与爵爷一问!”
“若是他日一块胡饼与一张龙椅摆在爵爷面前,爵爷会如何选择?”
软糯却有着几分嚼劲的殷红豆乳塞入口中,大口咀嚼下汁水飞溅,好不粗鄙!
一块...两块... ...
孟子硕也不催促,便是默默望着少年等待答复!
不觉间,少年胸膛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眸中猩红大盛,直至瞧得手旁廉价的醪糟汁,怔怔数息,继而灿然一笑,久久不能停歇,
“北地文风寡淡,却长了副硬骨头,狂刀门下,从不出小人!”
“还请孟先生转告巨子便言,夫子不会赢,他也不会输... ...”
孟子硕默默听完少年的哑谜,心头既欣喜,亦失望!
若少年如那位北蛮雄主一般,墨家千百年的念想或许当真有了一丝期待!
倘若当真如此,这座天下亦重新回到了乱世,此番情景当真是自己所期许的么?
“哟,二爷这么欢喜这冻豆乳!”
“来...老朽与二爷续上... ...”
炭碳窸窣跳动,锅中滚沸不止!
二郎嘬了嘬麻木红肿的唇舌,抬手正色道:
“孟先生,请... ...”
孟子硕搓了搓手掌,客气道:
“爵爷,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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