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305室凝滞的空气里,像两片冰冷的雪花。
徐文祖交叉的双手微微动了一下,指节抵着下巴。他脸上那程式化的微笑淡去了,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骤然变得专注,锐利,像手术无影灯骤然调亮了焦距,将我整个人从外到里照得无所遁形。
他没有立刻说话。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以及窗外隐约渗入的、属于正常世界的微弱声响。
几秒钟,或许更久。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不是刚才那种疏离的轻笑,而是从喉咙深处溢出的、带着某种真正愉悦的低沉笑声。
“很好。”他放下手,身体前倾,肘部撑在桌面上,目光依旧锁着我,像欣赏一件终于开始展现其潜在价值的藏品,“你开始懂得规则了。”
他站起身,绕过书桌。他没有穿白大褂,只着一件熨帖的深色衬衫,勾勒出修长而隐含力量的身形。他走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再次闻到他身上那股冰冷的消毒水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跟我来。”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径直走向门口。
我沉默地跟上。
走廊依旧昏暗。经过304时,我的房门还开着,里面是狼藉和未散尽的恐惧。但我没有停留,目光平视前方,跟着前面那个挺拔而危险的背影。
下楼。经过二楼时,我能感觉到201门后那道窥视的视线,以及202门内那蠢蠢欲动的、浑浊的恶意。但它们都蛰伏着,在徐文祖经过时,收敛了爪牙。
一楼大厅。那扇被铁链锁死的玻璃门就在眼前。
徐文祖没有掏钥匙,也没有去动那粗大的锁链。他走到门边,伸手在门框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摸索了一下。
“咔哒”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
锁链应声而落,沉重地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不是物理的锁。是某种电子或者机械的机关。控制权,牢牢掌握在他手里。
他推开玻璃门,首尔夜晚微凉的、带着汽车尾气和都市尘埃的空气瞬间涌入,与我周身萦绕的那股甜腻血腥和腐朽气息形成鲜明对比。这正常的、平凡的味道,此刻闻起来竟有些陌生,甚至……刺鼻。
“一个小时。”徐文祖站在门内阴影处,没有踏出来。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在门外路灯的映照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足够了吗?我的……玩具。”
最后两个字,他咬得很轻,却带着清晰的烙印般的意味。
我没有回答,一步踏出了那扇门。
双脚落在门外坚硬的水泥地上,有些不真实的虚浮感。我没有回头,径直朝着记忆中便利店的方向走去。步伐很快,几乎是奔跑,仿佛身后有恶鬼追赶。
直到拐过街角,将那栋笼罩在阴影中的考试院彻底甩在视线之外,我才靠着一面冰冷的墙壁,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自由。短暂的,被限定的自由。
胸腔里心脏狂跳,不是因为逃脱的喜悦,而是某种更复杂的、沉甸甸的东西。我用“玩具”的身份,换来了这一个小时。这是妥协,是屈辱,也是在绝境中撕开的一道口子。
不能浪费。
我直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不远处那家灯火通明的24小时便利店快步走去。
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清脆的电子提示音响起,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穿着制服、表情麻木的店员,还有零星几个深夜购物的顾客……这一切构成了一幅无比正常,甚至有些庸常的画面。
却让我眼眶微微发酸。
我冲到饮品区,抓起几瓶最大容量的矿泉水,又来到食品区,疯狂地往篮子里塞独立包装的面包、饭团、巧克力、能量棒……所有能即食、密封完好的东西。
动作急切,甚至带着点凶狠,像储备过冬粮食的松鼠,又像在进行一场抢劫。
店员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异常,多看了我几眼,但终究没说什么。
结账。纸币和硬币被扫过,塑料袋被递到我手里,沉甸甸的,充满了安全感。
我提着这袋“生命线”,几乎是冲出了便利店。
回去的路,脚步沉重了许多。每靠近那栋考试院一步,周围的空气似乎就粘稠一分,那股无形的压力重新笼罩下来。
拐过街角,伊甸考试院那破旧的招牌在夜色中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大门依旧敞开着,徐文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根粗大的铁链垂落在地,像一个无声的警告。
我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身后的玻璃门自动合拢,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将内外两个世界再次隔绝。
大厅里空无一人。但我能感觉到,暗处有许多双眼睛,在注视着我的回归。
我没有停留,提着塑料袋,快步上楼。
经过二楼时,201的房门紧闭着。但202的门缝下,那道浑浊的阴影再次出现,伴随着粗重的呼吸声。
我没有理会,加快脚步。
回到304房间,反手锁上门,将塑料袋放在地上,背靠着门板,才感觉那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安全了……暂时。
我看着地上那一大袋食物和水,它们是我用尊严和未知的代价换来的生存物资。
活下去。
必须活下去。
我拧开一瓶水,仰头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干灼的喉咙,带来一阵刺痛般的舒爽。然后又撕开一个面包,机械地塞进嘴里,咀嚼,吞咽。
胃部得到了抚慰,但灵魂深处的某个地方,那个被徐文祖称为“玩具”的地方,却开始隐隐作痛。
我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串深褐色的念珠。
奶奶,你说它能辟邪。
那它……能辟开人心里的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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