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笔的那一刻,
宫雪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她看着那张白纸上自己那还未干透的签名,旁边是宝丽金那鲜红刺眼的公章。
‘……结束了。’
这个念头,像一团冰冷的雾气,悄无声息地从她的心脏深处弥漫开来。
‘签完了。’
她原以为,当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她会感到兴奋,会感到对未来事业的无限憧憬。
可她此刻并没有。
她只感觉到了一种尘埃落定后,无可挽回的巨大空虚。
因为她知道,这份合约,不仅仅是一份工作。
它更像一张……车票。
一张即将载着她,驶离这座城市,驶离这个男人的单程车票。
果不其然,
那位名叫周美娟的首席法务顾问,在仔细地检查了合同上的每一个签名和印章后,脸上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她将其中一份合同工整地放回黑色真皮公文包,另一份则推给了宫雪。
她的任务,到此结束。
而黄伯涛,
他脸上那份紧绷的表情,瞬间就融化了,很快就换上了一种毫不掩饰的狂喜。
“宫小姐!青山!恭喜!恭喜啊!”
他搓着手,兴奋地在房间里走了两步,那双眼睛亮得吓人,“这可真是……天作之合!我黄伯涛现在已经能预见到,未来几年的九龙乐坛……”
“不!是整个亚洲乐坛,都将被宫小姐你的声音所彻底征服!”
他恭维了几句,便立刻切入了他心中最迫切的正题。
“那个……宫小姐。”
他看着宫雪,那眼神充满了期待,“既然合约已经签了,那……您看,您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去九龙?”
来了。
宫雪的心,微微一颤!
只听黄伯涛继续用一种充满了期待,甚至隐约带着几分催促的语气说道:“不瞒您说,公司那边已经是万分重视!专门为您筹备的培训小组,这几天就开始成立了……最好的声乐老师,最好的形体老师,还有专门的粤语和英语老师,全都已经到位!”
他摊了摊手,做出了一个“时间紧迫”的表情:“您也知道,一张专辑的制作周期很长,前期的系统声乐训练,更是重中之重,这些……都需要时间。”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无形的推手,在宫雪的身后,使劲地推着她、催促着她,赶紧动身。
刘青山听着黄伯涛这番话,心中微微有些不悦。
‘这真是……’
‘真是半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啊。’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轻轻眯了一下。
‘这合同的墨迹都还没干呢,就想着赶紧把人给弄走,开始为他们赚钱了。’
他刚想开口,说让她在燕京再多待几天。
宫雪,却已经开口了。
她看着黄伯涛,那双清丽的眼眸里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平静之下,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黄经理。”
她轻声说道:“我随时可以走。不过在去九龙之前,我必须……先回一趟沪上。”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么大的事,我总得知会我父母一声。而且……我也想,再陪他们几天。”
“哎呀!应该的!应该的!”黄伯涛一听,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大喜过望!
‘回沪上?那更好啊!’
‘只要她肯动身,去哪儿都行!’
‘我还真怕她舍不得离开,要在这燕京跟青山再腻歪个十天半个月的……那可就难搞了……’
‘回沪上待几天就待几天,反正沪上离九龙也近,说走就走了。’
“应该的!于情于理,都应该先回去跟叔叔阿姨报备一声!”
黄伯涛满脸堆笑,那叫一个善解人意,“那……宫小姐,您看,是明天,还是后天?您定个时间,我……我这就去买票!”
刘青山听着他那殷勤的话,心里那点不是滋味的感觉,愈发的浓了。
‘……她要走了。’
‘明天,或者后天。’
‘这么快……’
他心中,那股在燕大校门口就已经升起过的怅然若失,再次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他知道,他无法改变。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是为了她父母,也是为了她自己的事业。
他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剩下的……
刘青山看了一眼正一脸期待的黄伯涛,缓缓道:“票,就不劳黄经理了,我来安排吧。对了,还有件事需要给黄经理知会一声,小雪去九龙的时候会带两个保镖,同时也负责照顾她日常生活。”
“薪水不用你们公司出,我这边会负责。”
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平静。
“啊?”黄伯涛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保镖?
还是……两个?
他的第一反应,是恐慌。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信不过我?!’
‘还是……他信不过我们宝丽金?!’
他以为,自己前天已经表现得足够“真诚”,宝丽金给出的这份S级天价合约,也已经足够有“诚意”。
可现在,刘青山这突如其来的“保镖”安排,不亚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
这是在警告他吗?!
是怕他到了九龙,会对宫雪不利?还是怕公司会雪藏她?
震惊过后,黄伯涛立刻就将这个猜测给摁灭了!
‘不可能!’
‘应该不是这样,如果不信任自己,不信任宝丽金的话,那就不会同意签订合同。’
他猛地想起了昨天,刘青山那句轻描淡写,却又重若千钧的话。
“小雪去九龙,不是一个新人去闯荡。”
“而是我刘家的人,出去散散心。”
‘……我操。’
‘我他妈……我他妈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黄伯涛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又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不信任”?!
这其实就是单纯的保护!
保护宫雪的人身安全,保护她在外不受欺负!
仅此而已。
另外嘛,
恐怕这两个保镖,也有充当“眼睛”的职责,通过这两个保镖,刘青山以及他背后的“刘家”就都能随时了解宫雪的近况,以及九龙那边的情况。
一举两得!
想通了这一切,黄伯涛脸上那份僵硬的表情,瞬间就融化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一拍大腿,“哎呦!瞧我这脑子!糊涂!真是糊涂!”
那声音,充满了发自肺腑的“恍然大悟”。
“应该的!太应该了!”
“宫小姐千金之躯,到了九龙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身边怎么能没有两个贴心的人照顾着呢?!”
“还是青山您想得周到!想得周到啊!”
他对着刘青山佩服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您放心!您放心!”
他拍着胸脯保证道,“等到了九龙,这两位……呃,这两位‘助理’,所有的食宿、交通,全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证!绝对给她们安排得妥妥当当!一定让她们,住得舒心,工作得顺心!”
“那就不必了。”
刘青山摇头,笑道:“他们一应开支自有我来负责,黄经理你帮忙找找房子,安排辆车子就行。”
“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
黄伯涛连连点头,爽快答应,“总之一切尽管放心,我保证出不了岔子!”
“好,等票买好,我通知黄经理你。”
“好好好,那就多谢了。”
事情谈妥,刘青山和宫雪便起身告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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