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在城郊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张老汉正独自一人待在狭小的房间里。
他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他手中那沓钱的轮廓依稀可见。
与王强的张扬截然相反，他感到这钱像炭火一样烫手。
他的思绪回到了几个月前。
那时他咳喘严重，卧床不起，是智云法师背着药箱找上门来，不仅分文未取，更是亲自为他煎药、喂服，在他床前守了整整三天，直到他病情稳定。
法师临走时，还留下几包调理身体的药材，温和地说。
“张施主，好生将养，若有不适，可再来寻老衲。”
那慈和的声音犹在耳边，而今天在天台上，他却站在了法师的对立面。
当赵院长的人找到他，承诺给他一笔钱解决儿子购房的首付时，他挣扎了整整一夜。
儿子催促结婚的电话，亲家提出的购房要求，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上。
“我……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他对着空荡的屋子，又一次喃喃自语，像是在对想象中的智云法师解释，又像是在安慰自己颤抖的良心。
“大师是好人……可好人……不能当饭吃啊。我儿子……他等不了……”
老泪沿着他布满沟壑的脸颊滑落，滴在崭新的钞票上。
他没有像李梅那样去消费，也没有像王强那样去挥霍。
他将钱小心翼翼地用旧报纸包了一层又一层，锁进了那个陪伴他多年的老式木箱最底层。
这笔钱，他不敢用，仿佛一用，那份沉重的负罪感就会彻底将他压垮。
他打算过些日子，等风头过去，再偷偷拿出来给儿子。
他蜷缩在冰冷的床板上，用被子蒙住头，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声音，也能隔绝自己内心越来越响的拷问。
寂静的夜里，智云法师那双清澈、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那短暂的、用钞票堆砌起来的喜悦，仅仅维持了不到四周。
一个深夜，李梅在睡梦中被肋下传来的一阵熟悉的、却更为尖锐的胀痛惊醒。
那感觉像是有根生锈的铁签在肝脏里搅动，让她瞬间冒出一身冷汗。
恐惧，比疼痛更先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强撑着，第二天一早就赶到赵院长的豪华办公室。
然而，曾经和颜悦色、许下诸多承诺的赵院长，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甚至没有起身，只是抬起眼皮，公式化地扫了她一眼。
“哦，是你啊。”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早就跟你说过，你那情况复杂，需要系统治疗。之前被那个野和尚用乱七八糟的草药耽误了最佳时机，现在……病灶更顽固了，更难办了。”
他随手敲击键盘，打印出一长串检查单，从增强ct到肿瘤标志物，项目繁多，价格不菲。
李梅颤抖地接过单子，看着下面惊人的费用总计，声音发颤。
“院长，您之前说的那个……进口特效药……”
“那个啊。”
赵院长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冷漠。
“那是针对特定基因靶点的，需要先做基因检测，确定有效才能用。一个疗程大概八万左右，而且大部分需要自费。”
他看着李梅瞬间惨白的脸，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常规化疗，效果差一些，副作用大一些，但便宜不少。”
李梅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手里的检查单重若千斤。
那两万块“横财”，连支付初步检查的费用都显得捉襟见肘。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几乎在同一时间，王强正在一家大排档和朋友们吹嘘自己最近的“风光”。
他唾沫横飞，再次提起如何“揭穿”老和尚的“骗局”，却刻意忽略了身体近来偶尔出现的、不受控制的轻微抽搐。
就在他举起酒杯，准备一饮而尽时，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酒杯从他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他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栽去，后脑勺重重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强哥！！”
在朋友的惊呼声中，王强倒在地上，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幅度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巨大。
他口吐白沫，喉间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怪响，双眼翻白，面目扭曲狰狞，状极骇人。
他被紧急送往曾经帮他“作证”的医院。
然而，无论旁人如何寻找，赵院长始终“在开会”、“有重要手术”。
最终，只有一个年轻的住院医师过来，粗略检查后，开了些最普通的苯妥英钠，剂量保守得可怜。
药吃下去，效果微乎其微。
王强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发病却越来越频繁。那曾经被智云法师银针轻易抚平的癫狂，此刻却像在他脑中扎根的恶魔，肆意嘲笑着他的背叛。
而对于张老汉来说，痛苦的归来是悄无声息却又无比迅猛的。
起初只是夜间几声轻微的咳嗽，他并未在意。
但很快，那熟悉的、撕心裂肺的咳喘便卷土重来，如同挣脱了牢笼的猛兽，变本加厉地折磨着他苍老的身体。
每一个夜晚都成了煎熬，他只能蜷缩在床上，张着嘴艰难呼吸，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嘶鸣。
与此同时，他那老寒腿也疼痛到无法站立，膝关节肿得发亮，每一次试图下地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他想起赵院长“免费后续治疗”的承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让儿子用电动车载着他来到医院。
然而，挂号处的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后，只是冷漠地抬头。
“张建国是吧？没有记录。赵院长的特需门诊号八百一个，要挂吗？检查费和药费自理。”
张老汉呆立在人来人往的门诊大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承诺成了空话，希望化为泡影。
他不仅失去了那位真心救治他的大师，也失去了用良知换来的健康。
病痛如同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缚在冰冷的现实和灼热的悔恨之中，无处可逃。
就在李梅、王强、张老汉三人被日益加剧的病痛与医疗费用的重压折磨得形销骨立、几近绝望之际。
一场远比病魔更为酷烈的风暴，已借助现代科技的力量，在虚拟世界中悄然酝酿，并以排山倒海之势，轰然降临于他们残破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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