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九年(崇祯二十四年),秋。印度,西海岸,苏拉特港。
当征南大元帅、太子朱慈烺的龙旗,在巴达维亚总督府的废墟上迎风招展,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终结与一个新霸权的诞生时。
在遥远的、隔着孟加拉湾的印度洋彼岸,另一支悬挂着大明旗帜的庞大船队,也已经在这片古老、富饶却又混乱的土地上,悄然扎下了根。
这,便是由西行宣慰大经略、永王朱慈炤所率领的“西行宣慰使团”。
与太子那支由数百艘战舰和数万名士兵组成的、充满了铁与血气息的开拓舰队截然不同,永王的船队,更像是一个移动的、繁华的、且带有武装的巨型市集。
为首的旗舰,并非武装到牙齿的“镇远级”宝船,而是一艘经过精心改装的万料福船,船上削减了大量的火炮,取而代之的,是宽敞明亮的、如同皇家书苑般的舱室,以及能容纳数百人讲经论道的巨大厅堂。
船上满载的,不是火药与炮弹,而是来自景德镇的数万件精美瓷器、杭州织造局出品的顶级丝绸锦缎、武夷山御茶园的极品大红袍,以及浩如烟海、装帧华丽的四书五经、诸子百家。
随行的,也不是那些渴望战争与封地的勋贵武将,而是精于算计的江南商贾、满腹经纶的翰林学士,以及他那支由数千名饱读诗书、却同样精通骑射与火器,并对他个人绝对效忠的、独特的“儒林卫”。
永王朱慈炤,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的“开拓”之路,选择了一条与他皇兄截然相反的道路。
如果说太子的道路是“霸道”,是用无可匹敌的武力,去碾碎一切阻碍,建立一个令人生畏的秩序。
那么永王的道路,便是“王道”,是用令人目眩的财富、令人向往的文化,去腐蚀、去拉拢、去渗透,最终兵不血刃地,将这片土地,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
苏拉特港,是莫卧儿帝国最重要、最繁-华的对外贸易港口,被誉为“通往麦加之门”。此刻,港口最好的码头区,已经被永王的船队所占据。
一座由大明工匠在短短数月内搭建起来的、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气派非凡的“大明会馆”,如同鹤立鸡群,成为了整个苏拉特港最引人注目、也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建筑。
会馆之内,檀香袅袅,琴音悠扬。
永王朱慈炤身着一袭月白色的素雅儒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碧玉簪束起,手中轻摇着一把绘有江南山水图的折扇。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令人如沐春风的亲和力与贵气。
在他的对面,正襟危坐的,是苏拉特港的总督,一位在莫卧儿帝国中地位尊贵、拥有“五千扎特\/三千萨瓦尔”等级的高级曼萨卜达尔——米尔扎·汗。
“尊敬的王爷殿下,”米尔扎·汗小心翼翼地端起那只由宫廷画师手绘的、薄如蝉翼的青花瓷茶杯,看着杯中澄澈碧绿的茶汤,以及在热气中缓缓舒展开的茶叶,眼中满是惊叹与沉醉,“如此美妙的瓷器,如此香醇的茶饮,真乃天国之物。我曾在英国人的宴会上,品尝过他们从贵国贩来的茶叶,但与今日此茶相比,简直如同马厩里的草料一般粗劣不堪。”
永王微微一笑,用一种极为流利的、带着宫廷口音的波斯语答道:“汗大人过誉了。我中华地大物博,物产丰饶。此茶名为‘龙井’,乃是我江南贡品。此杯产自景德镇官窑,非皇室宗亲不得私用。孤以此茶此杯敬献大人,以示我大明与贵国交好之诚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至于英国人贩卖的,不过是我朝三等以下的陈茶罢了。他们以玻璃珠、劣质毛呢,换我丝绸、茶叶、瓷器,再转手以百倍之价,贩至天竺与欧罗巴,其心之贪婪,可见一斑。”
米尔扎·汗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尴尬而又愤懑的神色。永王的话,正中他的痛处。作为港口总督,他与那些贪婪狡猾的英国东印度公司商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深知其害,却又无可奈何。
自抵达印度以来,永王没有展现出任何军事上的企图。他只是以贸易和文化交流为名,慷慨地向印度的王公贵族们,赠送那些让他们眼花缭乱的东方奢侈品,举办极尽奢华的宴会。他邀请他们的子弟,来大明会馆,免费学习汉学、书法与儒家经典。他甚至还带来了一支由上百名伶人组成的戏班,在苏拉特公开上演《西厢记》、《牡丹亭》等经典剧目,引得全城轰动。
他的这种做法,让所有对大明心怀警惕的印度势力,都大大地放下了心防。尤其是那些在与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贸易中,备受盘剥的莫卧儿商人,更是将这位出手阔绰、买卖公平的东方王爷,视为救星。
在短短半年内,永王便通过这种“王道”的方式,兵不血刃地在苏拉特港,建立起了巨大的影响力。他的“大明会馆”,已经取代了英国人的“商站”,成为了苏拉特港真正的社交与商业中心。
但只有永王自己知道,这温文尔雅的面具之下,隐藏着怎样的雷霆手段和深远布局。他的“儒林卫”,早已化整为零,以商队护卫、学者、医师等各种身份,渗透到了印度次大陆的各个角落,绘制着地图,收集着情报,联络着所有对莫卧儿帝国或英国东印度公司心怀不满的势力。
“说起来,”永王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为米尔扎·汗续上一杯茶,“听闻最近,南方马拉塔人的骑兵,又开始骚扰帝国的边境了?甚至一度兵临奥兰加巴德城下?”
听到“马拉塔”这个词,米尔扎·汗端着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
马拉塔帝国,这个由传奇领袖希瓦吉建立的、信奉印度教的南方新兴势力,如同莫卧儿帝国肌体上一颗迅速扩散的毒瘤,不断地蚕食着帝国的领土,挑战着皇帝沙贾汗的权威。他们那神出鬼没的山地骑兵,来去如风,让装备精良却行动迟缓的莫卧儿大军,头疼不已。
“唉,一群不服王化、躲在山里的匪徒罢了。”米尔-扎·汗故作轻松地说道,“皇帝陛下的天军,很快便会让他们化为齑粉。”
“是吗?”永王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意味深长,“可我怎么听说,马拉塔人的背后,有那些不列颠人的影子?我手下的商队,前几日还在德干高原上,看到有红头发、蓝眼睛的军官,在用西夷的操典,训练马拉塔的士兵呢?他们甚至还在向马拉塔人,出售新式的燧发枪。”
米尔扎·汗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惊骇于这位东方王爷情报网络之灵通,竟连如此机密之事都知道。
英国东印度公司,这个比荷兰人更为狡猾的对手,早已将触手伸向了印度的每一个角落。他们擅长“分而治之”,通过扶植一方、打压一方的方式,不断地挑起印度内部的战乱,从中渔利。扶植马拉塔人来对抗莫-卧儿帝国,正是他们近几年来最重要的战略。
永王看着米尔扎·汗那紧张的表情,知道火候已到。
他缓缓地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汗大人,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想必您已经收到了消息,我皇兄的舰队,刚刚在马六甲,全歼了荷兰人的亚洲舰队。用不了多久,他的兵锋,就会抵达这片海域。”
这句话,让米尔扎·汗的心脏,猛地一跳。他当然知道这个消息,整个亚洲的海洋贸易圈,都已经被这个恐怖的消息所震动!他甚至无法想象,是怎样的一支舰队,才能全歼不可一世的荷兰人。
“我大明,与那些贪得无厌的西洋蛮夷不同。”永王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力,“我们追求的,是‘协和万邦’的天下秩序。我们希望看到的,是一个统一、强大、并且对大明友好的莫卧儿帝国。而不是一个四分五裂、战乱不休、被西洋人当做榨取财富的种植园的印度。”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份早已拟好的、用汉文和波斯文书写的、盖着亲王金印的盟约。
“这是一份贸易与军事互助条约。”永王将盟约,轻轻地推到了米尔扎·汗的面前。
“我大明,可以向贵国,提供最精良的武器——包括我们用以战胜倭寇和荷兰人的新式长管加农炮和野战炮。我甚至可以派出我的‘儒林卫’,这些饱读兵书的学者,来帮助贵国,训练一支能与西洋火枪方阵正面抗衡的新式陆军。”
“我还可以说服我那位皇兄,”永王加重了语气,“让他的舰队,封锁马拉塔人所有的出海口,切断他们从英国人那里获得武器和补给的通道。”
“而我们所需要的,仅仅是几个港口的自由贸易权,以及在内陆建立商站、保障我们商队安全的许可。仅此而已。”
米尔扎·汗看着那份盟约,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新式火炮”和“训练新军”这几个字眼。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份盟约,这更是一份足以改变印度次大陆命运的邀请函!如果能获得大明的支持,皇帝陛下梦寐以求的、彻底剿灭马拉塔叛逆、驱逐英国人的伟业,将指日可待!
但他同样也知道,这无异于引狼入室。眼前这个看似温文尔雅的东方王爷,其心机之深沉,手段之高明,恐怕远在那些阴险的英国绅士之上。
“此事……事关重大,远非我一个总督所能决定。”米尔扎·汗颤抖着说道,“我必须……立刻上报德里,呈交皇帝陛下御览。”
“当然。”永王微笑着,重新为他斟满了茶,仿佛刚才那番足以颠覆南亚格局的话,只是寻常的聊天,“请务必转告皇帝陛下,我大明西行的目的,是交朋友,而不是当征服者。毕竟,我的皇兄,已经扮演了那个角色。”
“至于那些不列颠人……”永王的眼中,闪过一丝与其温和气质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寒芒。
“如果他们执意要与我大明为敌,那么,我相信,我皇兄的舰队,会很乐意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海上霸权’。”
……
就在永王在苏拉特港,织起他那张笼罩整个印度次大陆的巨网时。
一封由米尔扎·汗亲自书写、发往德里、请求皇帝陛下“圣裁”的十万火急密信,被最快的信使送出。
与此同时,在孟加拉的加尔各答,威廉堡。
英国东印度公司印度总督的办公室内,一份关于“大明永王在苏拉特港异动,并与莫卧儿总督过从甚密”的加急情报,也让那位向来以冷静和傲慢着称的英国绅士——罗伯特·克莱武爵士,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发自内心的不安。
印度洋的棋局,因为大明这两位皇子的先后到来,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与凶险。
一场比南洋战争规模更大、手段更多元的暗流,已经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疯狂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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