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的初夏,空气中弥漫着玉兰的芬芳和一丝闷热。省委大院的会议中心内,全省经济形势分析会正在紧张进行。各地市的党政主官们齐聚一堂,围绕着复杂的宏观经济数据和区域发展策略,进行着深入的研讨和激烈的思想碰撞。作为江泉市的市长,秦风端坐在会场前排,神情专注,不时记录着要点,偶尔也会被点名发言,阐述江泉在绿色转型和民生改善方面的实践与思考。
会议日程排得很满,从宏观经济政策解读到各地市经验交流,从分组讨论到领导总结,一环扣着一环。严肃的氛围、密集的信息、无形的压力,充斥着会场的每一个角落。秦风的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分析、判断、应对。然而,在某个议题讨论的间隙,当会场暂时陷入一片短暂的沉默,只有空调的低鸣声时,秦风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看到远处居民楼里星星点点的灯火,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他想起了妻子林妙雪温柔的笑容,想起了儿子阳阳清脆地喊“爸爸”的声音。那个位于省城南州的家,此刻仿佛散发着无形的磁力。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因为工作而错过与家人的晚餐,错过儿子的家长会,错过对妻子的陪伴。自从主政江泉以来,他的时间表总是被各种会议、调研、接待和突发事件填得满满当当,留给家庭的时间被压缩得少之又少。对家庭的亏欠,是他内心深处一份难以言说的愧疚。
趁着下午会议中途有一段较长的茶歇时间,秦风做了一个决定。他没有参与同僚们的寒暄和交流,而是悄悄走到角落,拨通了妻子林妙雪的电话。
“妙雪,是我。”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温柔,“会议中间休息,我……我想回来看看你和阳阳,就一会儿。”
电话那头,林妙雪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但随即转为关切:“现在?时间来得及吗?你别太赶了,累着自己。”
“来得及,我打车回来,很快。就是想看看你们。”秦风语气坚定。
“好,我和阳阳在家等你。”林妙雪的声音里洋溢着幸福。
挂了电话,秦风向会务组简单说明情况,便快步走出会议中心,拦下一辆出租车。坐在飞驰的车里,望着窗外熟悉的街景飞速后退,秦风的心跳竟有些加速。这种感觉,不同于面对重大决策时的沉稳,也不同于解决棘手问题时的专注,而是一种混合着期待、愧疚和温暖的复杂情绪。他不再是那个在会场上挥斥方遒的市长,只是一个渴望归家的丈夫和父亲。
车停在熟悉的小区门口,秦风几乎是快步冲进了单元楼。电梯缓缓上升,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当他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用钥匙轻轻打开房门时,一股家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
“爸爸!”一个清脆的童声响起,儿子阳阳像一颗小炮弹似的冲了过来,紧紧抱住了他的腿。阳阳已经长高了不少,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喜悦。
“哎,阳阳!”秦风一把将儿子抱起来,用胡茬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惹得阳阳咯咯直笑。这一刻,所有的疲惫和压力仿佛都烟消云散。
林妙雪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眼中却有一丝心疼:“看你,又瘦了,眼圈都是黑的。会议很累吧?”
“还好。”秦风放下儿子,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就是想你们了。”
家,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沙发上随意放着阳阳的玩具,茶几上摆着插好的鲜花,空气中飘着饭菜的香味。这一切平凡而琐碎的细节,对于秦风来说,却是最珍贵的慰藉。
林妙雪手脚麻利地炒了两个秦风爱吃的家常菜,加上原本准备好的汤,一顿简单却充满爱意的晚餐很快就摆上了桌。虽然秦风再三说自己在会上用过茶点了,但林妙雪还是坚持让他再吃一点。
“外面的饭哪比得上家里的,多少吃一点,暖暖胃。”林妙雪一边给秦风盛汤,一边说道。
阳阳也学着妈妈的样子,夹起一块肉要往爸爸碗里放:“爸爸吃肉,长力气!”
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旁,气氛温馨而宁静。秦风吃着久违的家常菜,听着阳阳叽叽喳喳地讲述幼儿园的趣事,什么小朋友吵架了,老师表扬他了,他画了一幅多么棒的画……这些在成人世界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在孩子的世界里却是天大的新闻。秦风耐心地听着,不时提问,发出会心的笑声。
林妙雪则细心地询问着秦风的工作和生活,叮嘱他注意身体,按时吃饭,不要太拼。她没有过多追问会议的具体内容,只是默默地给予支持和关心。
“江泉那边……一切都还好吧?”她轻声问,眼中带着理解。
“嗯,挺好的。雾江更清了,大家干劲也很足。”秦风简短地回答,报喜不报忧,他不想让家人为自己担心。在这短暂的团聚时刻,他只想享受这份纯粹的亲情。
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运筹帷幄、承担巨大压力的市长,只是一个被妻子关爱、被儿子依赖的普通男人。这种角色的转换,让他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彻底的放松。
吃完晚饭,阳阳缠着秦风玩了一会儿积木,终于抵不住困意,被林妙雪哄去睡觉了。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秦风和妻子。两人默契地走到阳台上,初夏的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在脸上,格外舒服。
南州的夜景在眼前铺开,灯火璀璨,车流如织。但与会议室里俯瞰城市时那种掌控全局的感觉不同,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融入这万家灯火中的普通市民。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秦风握住林妙雪的手,语气充满了歉意,“家里的事,阳阳的教育,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林妙雪摇摇头,靠在他的肩头:“说什么呢。你在前面冲锋陷阵,我在后方稳固家园,这是我们的分工嘛。看到江泉在你的努力下一天天变好,看到老百姓提起你时那种信任的眼神,我和阳阳都为你感到骄傲。”
她抬起头,看着秦风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知道你肩上的担子有多重,也知道你心里装着多少事。别总惦记着家里,我和阳阳都很好。你安心工作,注意身体,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回报。”
妻子的理解和支持,像一股暖流,涌遍秦风全身。他深知,自己能够全身心投入工作,离不开妻子在背后的默默付出和坚强支撑。家,不仅是他休憩的港湾,更是他汲取力量的源泉。
“妙雪,谢谢你。”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最朴素的感谢。
“夫妻之间,不说这些。”林妙雪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阳阳最近总念叨,说爸爸是英雄,把脏兮兮的雾江变干净了。在他心里,你就是最大的榜样。”
在妻子温柔的催促下,秦风决定在儿子床边陪他一会儿,直到他完全睡着。他轻轻走进卧室,坐在阳阳的床边。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丝甜甜的笑意,怀里紧紧抱着秦风上次回家给他买的小汽车。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秦风凝视着儿子熟睡的脸庞,心中充满了怜爱和愧疚。他轻轻抚摸着阳阳的头发,帮他掖好被角。有多少个夜晚,他缺席了这样的陪伴?有多少次承诺,因为临时的工作而不得不食言?
“宝贝,对不起,爸爸陪你的时间太少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但爸爸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希望等你长大了,能理解爸爸,并为爸爸感到骄傲。”
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情,短暂却极具力量,足以抚慰他所有的疲惫,坚定他继续前行的决心。
墙上的时钟指针,无情地指向了茶歇结束的时间。秦风必须返回会场了。他俯下身,在儿子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妻子。
“我得走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快去吧,别迟到了。”林妙雪帮他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衬衫领口,眼中满是不舍,却努力保持着笑容,“路上小心,晚上要是结束得晚,就在省宾馆住下,别赶夜路回来了。”
“看情况吧。”秦风点点头,再次拥抱了一下妻子,然后毅然转身,轻轻关上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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