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兴安岭,是一年中最为丰饶蓬勃的季节。皑皑白雪早已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漫山遍野的浓绿。白桦林舒展着嫩绿的叶片,樟子松散发着独特的松香,各种不知名的野花在山坡上竞相绽放,将山林点缀得五彩斑斓。
天刚蒙蒙亮,王谦就已经带着狩猎队整装待发。与冬日里厚重的皮袄不同,夏季的猎装要轻便许多。王谦上身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装,下身是耐磨的卡其布裤子,脚蹬一双结实的解放鞋。他肩上挎着那杆保养得油光锃亮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腰间的牛皮带上挂着猎刀、绳索和几个备用弹夹。
都检查好装备,特别是防蚊药,这个季节山里的蚊子能吃人。王谦对集合在合作社门前的队员们嘱咐道。
黑皮笑着拍了拍鼓囊囊的挎包:带足了,谦哥。还按你说的,用艾草和松针熏过衣服。
狩猎队这次有十二个人,除了黑皮、二嘎子这些老队员,栓柱、春生等几个年轻人也经过了春季的训练,这次是第一次参加夏季狩猎。年轻人们既兴奋又紧张,不停地检查着自己的装备。
夏季打猎和冬天不一样。王谦一边带着队伍向棒槌沟进发,一边给新人讲解,冬天雪地上踪迹明显,但动物都躲着不出来。夏天正好相反,林子密,踪迹难找,但动物活动频繁。
他指着路旁一丛被啃食过的嫩芽:看这个牙印,是狍子昨晚留下的。夏天草木丰茂,动物不缺吃的,所以要找它们的固定饮水点和盐窝子。
队伍沿着山溪向上游行进。清晨的露水打湿了裤脚,林间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白狐跑在最前面,时而停下来嗅嗅地面,竖起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
王谦突然举起右手,示意队伍停下。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泥地上的几处蹄印。
是马鹿,而且是一小群。王谦用手指丈量着蹄印的大小,看这深度,个头不小。蹄印里渗出的水还没干,过去不到半个时辰。
黑皮凑过来看了看:往上游去了,应该是去饮水。
王谦点点头,对栓柱说:你带两个人,绕到前面那个山梁上了望。记住,找逆风的位置,别让它们闻到气味。
栓柱兴奋地应了一声,带着两个年轻人猫着腰钻进了林子。
王谦又对二嘎子说:你带三个人,沿着溪流往下游布置拦截点。用我教的新法子设套,记住留出逃生通道。
明白!二嘎子会意地带着人去了。
夏季狩猎最考验猎人的耐心和技巧。茂密的植被提供了绝佳的掩护,但也增加了追踪的难度。王谦带着剩下的人,沿着马鹿的踪迹缓慢推进,每走一段就要停下来观察。
夏天动物机警,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跑。王谦低声教导着身边的春生,走路要轻,落脚要稳,学会用眼睛余光观察,别直勾勾地盯着看。
春生努力模仿着王谦的步伐,但还是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王谦没有责怪,只是示意大家原地隐蔽。果然,前方树林里传来一阵骚动,隐约能听到动物奔跑的声音。
可惜了。黑皮惋惜地说。
王谦却摇摇头:没什么可惜的。记住这个教训,下次注意就是。狩猎最忌心浮气躁。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栓柱压低的声音:王叔,看见鹿群了!六头,三大三小,正在前面水潭喝水!
王谦立即下令:所有人原地待命,等它们喝饱水放松警惕。
他悄悄爬到一块岩石后面,用望远镜观察。透过枝叶的缝隙,能看见一群马鹿正在水潭边悠闲地饮水。一头健壮的雄鹿站在高处警戒,不时抬头四处张望。
好家伙,那对鹿角起码有八个叉。黑皮也爬过来,羡慕地说。
王谦仔细观察着鹿群的动向:等它们开始往山坡上走的时候再动手。记住,只打那头最大的公鹿,母鹿和小鹿不能动。
这是王谦定下的新规矩——夏季是动物繁殖生长的季节,狩猎要有节制。虽然有些老猎人起初不理解,但看到山林里的猎物确实比往年多了,也都渐渐接受了这个理念。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鹿群终于喝饱了水,开始慢悠悠地向山坡上走去。王谦看准时机,做了个手势。
清脆的枪声在山谷间回荡。那头最大的公鹿应声倒地,其他鹿四散奔逃。
打中了!栓柱在对讲机里兴奋地喊道。
王谦却皱起眉头:不对,枪声太近了。
果然,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了二嘎子的声音:谦哥,我们这边也发现鹿群了!刚才那枪不是你们开的?
王谦心中一沉:所有人注意,可能有其他猎队进山了。
他快步走到被打倒的公鹿旁边,检查伤口。子弹是从侧面射入的,显然不是他们这个方向开的枪。
是邻屯的老钱他们。黑皮蹲下看了看弹孔,用的是老式猎枪,铅弹。
正说着,林子里钻出几个猎人,为首的正是邻屯的猎头钱老五。看见王谦等人,钱老五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王队长。怎么,这头鹿是你们打的?
王谦不动声色地说:钱叔,这鹿身上的弹孔,怕是你们的枪打的吧?
钱老五走近看了看,讪讪地笑了:还真是。对不住啊,没想到你们也在这片儿。
黑皮有些不满:钱叔,咱们不是划好界了吗?棒槌沟这边是我们牙狗屯的猎场。
钱老五身后的一个年轻猎人不服气地说:山是公家的,谁打到算谁的!
眼看双方要起争执,王谦抬手制止了黑皮,对钱老五说:钱叔,既然碰上了,不如一起喝口水,歇歇脚?
钱老五有些意外,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队人在溪边找了块平地坐下。王谦拿出水壶递给钱老五:夏天猎物多,不差这一头半头的。这鹿既然是你们打中的,就归你们。
钱老五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这怎么行,是你们先发现的...
都是一个山场讨生活的,何必计较这些。王谦笑笑,不过我有个提议,不如咱们两个屯的猎队合作一次?
合作?钱老五疑惑地问。
王谦指着远处的山峦:独猪岭那边野猪闹得凶,糟蹋庄稼。单靠一个屯的力量不好收拾,咱们联手,来个围猎如何?
钱老五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早就听说你们牙狗屯狩猎队有一套,正好跟你们学学。
两个猎队当即约定,三天后在独猪岭汇合。王谦还送给钱老五几个新型的陷阱夹子,教他们使用方法。
送走钱老五一行,栓柱不解地问:王叔,为啥要把到手的猎物让给他们?还教他们用新陷阱?
王谦看着年轻人,语重心长地说:山林这么大,不是哪一家独占的。与其争来争去,不如一起把猎场经营好。你帮别人,别人也会帮你。
他指着刚才鹿群逃走的方向:再说了,放走的那些母鹿和小鹿,来年会长成新的猎物。眼光要放长远。
继续前进的路上,王谦特意绕道去查看了几处去年设下的陷阱。夏季雨水多,很多陷阱都需要维护。
看这个套子,王谦指着一处被野兽破坏的陷阱,是被野猪拱坏的。夏天野猪喜欢在泥坑里打滚,破坏力比冬天大得多。
他示范着如何加固陷阱:用韧性好的榆树条编个护圈,再抹上泥巴伪装。野猪闻到泥土味,就不会轻易破坏了。
二嘎子佩服地说:谦哥,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王谦一边熟练地编织着榆树枝,一边说:有些是老辈子传下来的,有些是在岛上自己琢磨的。在岛上那会儿,没有现成的工具,什么都得自己动手,慢慢就练出来了。
正说着,白狐突然竖起耳朵,朝着东面的山坡低吠。王谦立即示意大家隐蔽。
透过灌木的缝隙,能看见一只猞猁正在追捕野兔。那猞猁动作敏捷,几个起落就扑倒了野兔。
好机会!栓柱举枪就要瞄准。
王谦按住他的枪管:让它吃。夏天是猞猁带崽的季节,打死它,一窝小猞猁都活不成。
看着猞猁叼着野兔消失在林间,王谦对队员们说:狩猎要懂得节制。有些动物可以打,有些时候不能打。这是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咱们要守住。
中午时分,狩猎队在一处山泉边休息。大家拿出随身带的干粮——玉米饼子、咸菜疙瘩,就着甘甜的山泉水吃午饭。
王谦却从背篓里拿出几样新鲜玩意:一包用盐和野花椒腌制的生肉片,几片用炭火烤过的苔藓饼,还有一小竹筒自酿的野葡萄酒。
来,尝尝这个。王谦把肉片分给大家,这是用海岛上学的方法腌的,能保存更久。
黑皮尝了一口,赞不绝口:嘿,这味儿地道!比光吃咸菜强多了!
王谦又示范如何用苔藓和松针生火:夏天潮湿,生火不容易。先用干苔藓引火,再加松针,最后放柴火。记住,火堆要远离树木,临走前一定要彻底熄灭。
这些看似简单的生活技巧,都是在荒岛求生中用血汗换来的经验。年轻猎人们学得认真,他们知道,这些知识关键时刻能救命。
饭后,王谦安排大家分头行动。黑皮带一队去查看野猪的活动痕迹,二嘎子带人在几处兽道上布置陷阱,王谦自己则带着栓柱等新人去采集草药。
七月份是采药的好时候。王谦一边走一边讲解,黄芩、柴胡、桔梗都开花了,好认。
他指着一株开着蓝紫色小花的植物:这是黄芩,清热燥湿的。挖的时候留点根,来年还能再长。
栓柱认真地做着笔记:王叔,你懂的真多。
王谦笑笑:都是在岛上被逼出来的。那时候生病受伤,都得靠自己找药。
正采着药,对讲机里传来黑皮急促的声音:谦哥,发现野猪群了!在独猪岭北坡,起码有十几头!
王谦精神一振:所有人立即向独猪岭靠拢,记住保持距离,不要打草惊蛇!
当狩猎队赶到独猪岭时,黑皮已经带人占据了制高点。从那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一群野猪正在山坡上的橡树林里觅食。领头的是一头体型硕大的公野猪,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好家伙,这头炮卵子够肥的。黑皮舔了舔嘴唇,怕是得有三百斤。
王谦用望远镜仔细观察:不止一头大的。看那边,还有两头半大的,应该是去年生的。
他迅速制定作战计划:栓柱,带你的人绕到上风口,用烟雾驱赶。二嘎子,在它们逃跑的路径上布置绊索。记住,只打那头最大的,其他的赶走就行。
年轻的猎人们第一次参与围猎大型野猪群,既紧张又兴奋。在王谦的指挥下,各小组迅速就位。
随着王谦一声令下,栓柱带人在上风口点燃了湿柴。浓烟顺着风向往野猪群飘去。受到惊吓的野猪顿时骚动起来,在那头大公猪的带领下往山下冲去。
轰隆!轰隆!野猪群奔跑的动静如同雷鸣,所过之处灌木倒伏,尘土飞扬。
就在野猪群即将冲过一道山沟时,二嘎子带人拉起了事先布置好的绊索。冲在最前面的公野猪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王宏果断下令。
砰!砰!几声枪响,那头巨大的公野猪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再也不动了。其他野猪则四散逃入密林。
打中了!年轻猎人们欢呼着从隐蔽处冲出来。
王谦却保持着警惕:别急着过去,小心还有没跑远的。
他亲自带队,小心翼翼地靠近倒地的野猪。确认安全后,才让其他人过来。
看着这头如同小牛犊般大小的野猪,年轻猎人们都惊呆了。栓柱摸着野猪粗硬的鬃毛,感叹道:我的娘诶,这要是被它撞一下,还不得散架了。
王谦检查着野猪的獠牙:这是头老炮卵子,看这牙口,起码活了七八年了。
他趁机给新人讲解如何处理大型猎物:夏天天热,要尽快开膛放血,不然肉容易坏。猪皮要完整地剥下来,能卖好价钱...
在王谦的指导下,猎人们熟练地将野猪分解成块,用带来的盐初步腌制,然后捆扎好准备运回屯里。
回程的路上,狩猎队满载而归。除了这头大野猪,还收获了几只山鸡和野兔。更重要的是,年轻猎人们经历了第一次真正的围猎,学到了宝贵的经验。
当狩猎队扛着猎物回到牙狗屯时,立刻引起了轰动。孩子们围着巨大的野猪又蹦又跳,妇女们忙着准备锅灶,要连夜处理这些猎物。
杜小荷迎上来,递给王谦一条湿毛巾:听说你们打了个大家伙?
王谦擦着脸上的汗,笑道:够咱屯吃好几天的。猪头留给合作社,明天全屯一起吃杀猪菜。
当晚,合作社门前架起了大锅,新鲜的野猪肉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炖着,香气飘遍了整个屯子。男女老少围坐在一起,分享着狩猎的收获。
赵三爷端着酒碗,感慨地说:多少年没打过这么大的炮卵子了。谦儿,你们这套新法子,真管用!
王谦谦逊地笑笑:是大家配合得好。
他看着热闹的人群,心中充满欣慰。狩猎队的年轻人们正在迅速成长,屯里的猎事也渐渐走上了正轨。山海之间的经历,不仅改变了他个人,也在改变着这个小小的山村。
夜色渐深,星斗满天。王谦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远处黑黝黝的山林轮廓。白狐安静地趴在他脚边,时不时摇摇尾巴。
杜小荷走出来,给他披了件外衣:想什么呢?
王谦接过妻子递来的热茶,轻声说:我在想,等秋天到了,带狩猎队去更远的深山看看。听说那边有马鹿群...
杜小荷温柔地说:你想去哪都行,家里有我。
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兴安岭的猎歌,在这个夏天,奏响了新的篇章。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重生后:带着小青梅赶山在兴安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