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的清晨,牙狗屯还笼罩在靛蓝色的晨霭中,家家户户的烟囱已经开始冒出缕缕炊烟。王谦家院子里传来的劈柴声,那是王谦在给家里准备过年用的柴火。他挥舞着斧头,动作稳健有力,每一斧下去,粗壮的松木应声而裂,露出新鲜的木茬。
白狐趴在屋檐下,眯着眼睛看着主人劳作,时不时甩甩尾巴,扫开落在鼻尖的雪花。屋里飘出小米粥的香气,混合着腌酸菜特有的酸爽味道,这是杜小荷在准备早饭。
爹!爹!突然,屋里传来杜小荷惊喜的呼唤声,快来看!守山会走了!
王谦闻言,立刻放下斧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只见炕沿边,刚满周岁的王守山正扶着炕沿,颤巍巍地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铺着羊皮的炕上。
诶呀!真会走了!王谦脸上露出难得的灿烂笑容,伸手就要去抱儿子。
杜小荷连忙拦住:别急,让他自己再试试。她蹲在离孩子几步远的地方,拍着手鼓励道:守山,来,到娘这儿来。
王守山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咿咿呀呀地叫着,小手紧紧抓着炕沿,尝试着再次站起来。王念白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学着母亲的样子拍手:弟弟加油!走过来!
在全家人的鼓励下,王守山终于摇摇晃晃地迈开了步子,一步、两步、三步...虽然最后还是扑进了杜小荷怀里,但这短短的几步,却让全家人都欣喜不已。
好小子!王谦一把举起儿子,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将来准是个好猎手!
王守山被举得高高的,不但不怕,反而咯咯笑起来,小手胡乱抓着父亲的头发。
这时,杜勇军和王建国也闻声从西屋过来。杜勇军手里还拿着他正在修补的渔网,看见这情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像!真像小荷小时候,也是不满周岁就会走道了。
王建国则从兜里掏出个用鹿角雕的小哨子,递给孙子:来,爷爷给的过年礼。
一家人正说笑间,院门外传来邮递员的喊声:王谦家信!县里来的挂号信!
杜小荷赶紧擦了擦手,小跑着出去取信。回来时,脸上带着既期待又紧张的神情。信是写给杜小华的,来自县第一中学。
快拆开看看!王谦把儿子放回炕上,也凑了过来。
杜小荷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只看了一眼,她就激动得手都抖了:考上了!小华考上县一中了!
真的?杜勇军手里的梭子一声掉在地上,老人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快,快念给我听听!
原来,杜小华自从从山东回来后,学习越发刻苦。在姐夫王谦的鼓励下,她报考了县里的重点中学。这次期末考试,她以全乡第三名的成绩被县一中录取了。
太好了!王谦用力拍了下大腿,这可是咱们屯第一个考上县一中的!
杜小荷已经激动得眼圈发红:这孩子...就知道她行...
当天晚上,杜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饭庆祝。杜小华放学回来得知这个消息,高兴得又蹦又跳,抱着姐姐又哭又笑。
姐,我能去县里读书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当老师,回来教咱们屯的孩子!杜小华抹着眼泪说。
杜小荷疼爱地摸着妹妹的头:好,姐支持你。开春姐就给你做新被子,缝新书包。
王谦则已经开始盘算学费的事:县一中是寄宿制,学费、生活费都得准备。不过不用担心,开春我多跑几趟山,皮子价钱好的话,够用的。
这时,王晴也怯生生地开口:哥,嫂子,我...我也想学点本事。
大家都看向这个平时文静少言的姑娘。王晴鼓起勇气说:上次娘生病,多亏了小荷姐懂得用药。我想...我想去公社卫生院学护理,将来当个赤脚医生,帮咱屯里人看病。
这个想法让大家都很意外。王建国沉吟了一下:学医是好事,就是不知道人家收不收女娃。
收的!杜小荷肯定地说,上次我去卫生院拿药,看见有女学徒呢。要是晴儿真想去,我托人问问。
王谦赞许地看着妹妹:有这个想法很好。咱们屯离公社远,有个懂医的确实方便。你要真想去,哥支持你。
王晴得到哥哥的支持,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就在大家为两个姑娘的前程高兴时,杜勇军和王建国互相使了个眼色,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两个老的,也有个想法。
大家都安静下来,听老人说话。
杜勇军说:我这把年纪,出海是不行了,但在岛上跟猴子处了那么久,倒是琢磨出点养蜂的门道。开春我想在后山放几箱蜂,采点山花蜜。
王建国接着说:我跟你杜叔商量好了,我们俩合伙。他懂养蜂,我熟悉山林,知道哪片山场花多。要是弄成了,咱们自家吃蜜不愁,多余的还能卖给合作社。
这个主意让大家都很惊喜。王谦立刻说:这个主意好!蜂箱我来做,后山向阳那片椴树林开花时,蜂子最爱去。
杜小荷也笑着说:那可太好了!山花蜜最养人,到时候给孩子们冲蜜水喝。
一家人越说越兴奋,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王念白听着大人们的讨论,突然插嘴:那我长大了也要考学,学开拖拉机!让咱屯都有机器用!
童言稚语引得大家哈哈大笑,杜小荷一把搂过儿子:好,念白有志气!
腊月二十八,杜小荷开始忙着蒸过年用的粘豆包。王晴和王冉给她打下手,三个女人在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
杜小荷系着蓝布围裙,站在大锅前揉面。黄米面要先用温水搅成疙瘩,醒发一个时辰,再一点点揉成光滑的面团。这个过程最考验手上功夫,力度要匀,速度要快。
嫂子,你这揉面的手艺真绝了。王晴看着杜小荷熟练的动作,羡慕地说。
杜小荷笑了笑:这都是在山东跟我婆婆学的。她老人家说,揉面就像待人,要用心,不能急躁。
王冉正在洗红小豆,准备做豆馅。她仔细地挑出坏豆,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自从从荒岛回来,这个曾经胆小的姑娘变得开朗了许多。
豆馅要煮得烂熟,加糖炒干。杜小荷特意留出一部分不加糖的,给王建国吃——老爷子血糖高,吃不得太甜。
王谦从合作社买回来红枣和白糖,看见厨房里忙碌的景象,忍不住打趣:今年这豆包,可是山海风味都有了。
确实,杜小荷在豆馅里加了点切碎的枣肉,这是山东婆婆教的法子,说是寓意早生贵子。虽然她现在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但还是保留了这个传统。
粘豆包出锅时,满屋子都是黄米和红豆的香甜气息。王念白早就守在锅边,眼巴巴地等着。杜小荷捡出两个不太成型的递给他:慢点吃,烫嘴。
王念白接过豆包,左右倒着手,吹着气,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脸满足。
杜小荷又把几个品相最好的豆包捡出来,用碗装好,对王晴说:给马婶家送去吧。她家今年劳力少,怕是没工夫蒸。
王晴应声去了。杜小荷又装了一碗:这个给赵三爷,他牙口不好,就爱吃这软和的。
王谦看着妻子周到地安排,心里暖暖的。这就是他拼了命也要从海上回来的原因——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份烟火人间的温暖。
年夜饭是两家人一起吃的。杜家堂屋里摆了两张大桌子,男人们一桌,女人们一桌,热闹非凡。
杜小荷和王晴从早上就开始准备。野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炸小鱼、炒笨鸡蛋...最特别的是杜小荷用海带和虾米做的几个海鲜菜,虽然材料简单,但在满桌山珍中显得格外别致。
这还是托了你们出海的福,咱们屯里人也能尝到海味了。赵三爷抿了一口烧刀子,满足地咂咂嘴。
王谦起身给老人们敬酒:这一年,咱们两家经历了不少事。能平安团聚,就是最大的福气。
杜勇军感慨地说:是啊,想想在岛上那些日子,再看看现在这一大家子,跟做梦似的。
王建国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咱们两家,往后都是好日子。
女眷那桌,杜小荷正给马寡妇夹菜:婶子,尝尝这海带炖肉,看合不合口味。
马寡妇如今对杜小荷态度大变,连连说:好吃,真鲜亮。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活,能琢磨出新花样。
杜小华和王冉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开学要准备的东西。王晴则细心照顾着王守山,给他喂鸡蛋羹。
王念白最开心,兜里塞满了长辈给的压岁钱,虽然都是几毛几毛的,但在孩子眼里已经是巨款了。
吃完饭,两家人围坐在一起守岁。杜勇军拿出他那本《杜家船谱》,给孩子们讲海上的故事。王建国则说起年轻时在山上打猎的趣事。
王谦和杜小荷坐在一起,看着这温馨的场面,相视而笑。
等开春,咱们把东边那块空地开出来,种点菜。杜小荷轻声说,我看娘从山东带回来的菜籽还有剩。
王谦点头,我再搭个兔舍,多养几窝兔子。兔皮能卖钱,肉也能给孩子们补身体。
小华去县里读书,我得给她多做几身衣裳。小姑娘大了,不能穿得太寒酸。
应该的。等皮子卖了钱,扯几尺好布。
夫妻俩轻声细语地商量着家里的琐事,每一个计划里都装着对未来的憧憬。
子夜时分,屯子里响起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王谦也带着王念白到院里放了一挂鞭。红红的炮屑落在白雪上,分外喜庆。
回到屋里,杜小荷已经把睡着的王守山安顿好。王念白也困得直揉眼睛,却还强撑着要守岁。
快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拜年呢。杜小荷温柔地拍拍儿子。
王念白这才不情愿地跟着王晴去睡了。
大人们又坐了一会儿,看着熟睡的孩子们,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容。
这一年,总算平平安安地过来了。杜小荷轻声说。
王谦握住妻子的手:往后都会好好的。
窗外,雪花悄然飘落,覆盖了山野,也覆盖了过去一年的艰辛。屋里,煤油灯发出温暖的光,照亮了一家人幸福的脸庞。
在这个普通的东北农家小院里,亲情如同冬日的炉火,温暖而持久。无论是历经沧桑的老人,还是正值壮年的夫妻,或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还有天真烂漫的孩子,每个人都在这片黑土地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和幸福。
山海之间的冒险已经成为过往,而平凡温馨的家庭生活,才是他们最珍贵的归宿。新的一年,就在这份宁静与温暖中,悄然来临。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重生后:带着小青梅赶山在兴安岭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