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同学的婚礼,咱俩一起去,还是你自己去?”
晚餐桌上,父亲邝建华那句看似没头没脑的随意问话,却像一颗投入太平洋的核弹,在邝美菊心里激起了毁灭性的海啸。
“我同学结婚?谁啊?哪个同学?”
“小宋啊,宋明宇啊,什么情况,没叫你啊?”
“宋明宇”三个字,如同三道裹挟着冰碴的惊雷,接连劈在她的天灵盖上。一瞬间,她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四肢百骸僵硬得如同石膏。她呆坐在昂贵的意大利真皮餐椅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餐桌上五光十色的酒杯餐具在她眼中骤然失去了颜色,只剩下一片嗡嗡作响的白茫。
震惊是第一波冲击。
怎么可能?结婚?和谁?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一个字都不知道?无数个问号像沸腾的气泡在她脑海里翻滚、炸裂。
紧接着是慌张。一种大厦将倾、脚下悬空的恐慌感攫住了她。她下意识地在记忆中疯狂翻找,是不是自己错过了什么暗示?是不是他曾经委婉提及而被自己忽略了?没有,什么都没有!这么多年,她以为他们之间即便隔着一层未捅破的窗户纸,也总有着超越常人的默契和情分。她对他的好,那些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从未真正间断过的关心,那些因为他一句“怎么变漂亮了?不疼啊?”就去疯狂减肥的行动……难道这一切,在他眼里都轻飘飘得不值一提,甚至连一句正式的告知都配不上吗?
然后,如同被点燃的汽油,愤怒“轰”地一声席卷而来,烧光了最后一丝理智。那是一种被彻底无视、被轻蔑践踏的狂怒。他宋明宇把自己当什么了?一个随意玩弄的备胎?一个连普通朋友都不如的路人甲?还是他美妙人生里一个无足轻重到可以随意屏蔽的符号?
“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他甚至没把我当个人看!”这个残忍的认知撕扯着她,气得她浑身发抖,指甲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面料,几乎要将其撕裂。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她这几个月来所受的身体上的苦,此刻全都变成了指向自己的、无比尖锐的嘲讽!为了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她忍受了手术刀的切割,吞下了让她心悸手抖的减肥药,饿得头晕眼花也不敢多吃一口。年前陪小姨和两个孩子去上海玩,因为体力不支导致暴饮暴食,回来看着体重秤上飙升的五斤,她把自己关在家里,像苦行僧一样继续那煎熬的减肥静养……她每一天都在隐忍,纵容着他在外面“玩”,听话地不主动联系,天真地以为这是给他的空间,也是给自己的蜕变时间。她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褪去所有的不完美,如同丑小鸭蜕变成天鹅,挽着他的胳膊成双入对,俊男靓女,羡煞众人。
可现在呢?
“我他妈的到底在干什么呀?!”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尖啸。原来她视若珍宝、以为手拿把掐、稳稳当当的未来,完全是她一个人的痴心妄想,一场自导自演的荒唐默剧!这种巨大的落差和屈辱感,像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要将她碾碎、打垮。
她故作镇定的从餐椅上站起来,挤出一个笑:“我吃饱了,我发个信息问问怎么个回事。”随后脚步虚浮地飘回二楼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甩上门,利落地反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缓缓滑坐在地,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极致的愤怒和悲伤找不到出口,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她抬起手,看着保养得宜的手指,突然发狠地用指甲在手臂内侧用力抓挠,一道道红痕迅速浮现,带着刺刺的痛感,这微弱的疼痛奇异地暂时压制了那几乎要让她爆炸的心痛。她想放声尖叫,想砸碎眼前一切华丽却空洞的摆设,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爸爸妈妈就在楼下,她不能让她看到自己如此不堪的模样。这种压抑使得她的哭泣变成了无声的痉挛,肩膀剧烈耸动,却只能发出破碎的、被死死闷在喉咙里的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流干了,手臂上的刺痛也渐渐麻木。一种冰冷的、坚硬的的东西在她心底慢慢凝聚。她邝美菊,从来就不是个能吃哑巴亏的人,她人生里所有的例外、所有的忍耐、所有的亏,都他妈吃在了宋明宇一个人身上!既然你如此不是东西,把我当成无物,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你想悄无声息地结婚?想把我排除在你的生活之外?想的太美了!这世间的一切难道都只为你让路不成?好,我偏不让你如愿!我要让你好好记住我!让你日后一想起‘婚礼’二字,那画面里必然有我!让你真正做到终身难忘!”
复仇的火焰,以一种毁灭性的姿态,吞噬了她的大脑。
一早,她冲出家门,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直奔中明国际。在二楼那家精品礼服店,无视店员热情的问候,目光精准地锁定在橱窗里那件价格骇人、设计也极其大胆的白色礼服裙上。
“就这件,给我找我的号。”
接着,她踏入常去的高档美容院,要求化妆师为她打造一个夺目的新娘妆。
“啊?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今天要拍写真吗?”
“参加婚礼。诶?你看我这一身,像不像个新娘?”
化妆师的目光迟疑了,闪躲了,她看着镜子中的VIp客户,眼睛里像杀红了血。再不敢多问。
。。。。。
此时此刻,当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向那对扎眼的新人面前,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碴的刀,直直地射向宋明宇,以及他身边那个穿着红色敬酒服的女人。
宋明宇在看到她的瞬间,脸色“唰”地白了,眼神里是无法掩饰的慌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挽着自己手臂的庄颜往身后拽了拽,这个保护性的动作更是一下子刺痛了邝美菊的眼睛。
“哎呀,美菊,你来了,找个地方坐吧。”他试图用平静的语气掩盖内心的波涛,声音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找个地方坐?坐哪?我又没有收到请柬。”邝美菊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角落。她一眼都不再看宋明宇,把目光死死锁定在庄颜脸上,那是一种审视,一种挑剔,更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她盯着那张确实漂亮,却在此刻有些苍白和茫然的脸,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极其渗人、带着浓浓嘲讽的冷笑。
“呵呵,还是这个类型啊,”她开口,声音像是毒蛇吐信,“你对这种菜可真是死心塌地,这辈子逮着饺子就不换面了是吧?” 话语里的侮辱意味,像一盆脏水,直接泼向了庄颜,也揭开了宋明宇不愿示人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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