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瑟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距离班的肩膀只有寸许，却迟迟没有落下。
飞船内昏暗的红色应急灯在班的脸上投下诡异的光影，那些金色的鳞片随着他的呼吸微微开合，像是活体器官。
“你...”亚瑟的喉咙发紧，“真的是班·科尔诺？”
班那只人类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他缓缓抬起半龙化的右爪，做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手势，当年还在北境的教导园中，还是少年的他们都会这样互相致意。
“还记得我们在北丘亚教导园里见面的第一天吗？”班的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回音，“咱俩都只是看了对方一眼，完全没有想要交友的打算，我代表的孤儿，你代表的战争遗孤，两边的不和可是让当时的教官和嬷嬷好生苦恼呢！”
亚瑟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件事从未记录在任何档案中，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部分内容。
“你...”亚瑟的声音突然哽住，他猛地抓住班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深渊之力具现出来的板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天赋不是能完美吞噬一切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班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他踉跄后退几步撞在控制台上，龙化的右爪不受控制地撕裂了金属面板。
火花四溅中，班痛苦地环抱双臂蜷缩起来。
亚瑟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班，左手凝聚出治疗的圣光按在班的后背上。
“我没事，还撑得住...”班剧烈的咳嗽几下，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第七环带...奥丁和宙斯...他们不是简单的叛乱...”
亚瑟迅速环顾四周，这艘小型飞船显然经过特殊改装，控制台上有他从未见过的龙族符文与人类科技混合的装置。一个透明容器中漂浮着某种暗红色液体，正随着飞船的颠簸而波动。
“先告诉我怎么帮你。”亚瑟蹲下身，白银天使的力量在右手掌心凝聚成治愈光晕，但当他试图接触班的鳞片时，能量却被猛地弹开。
“没用的...”班勉强直起身，那只金色竖瞳闪烁着诡异的光芒，“这只是分身...我的本体还在深渊...我们被算计了...”
飞船突然剧烈震动，警报声刺破空气。班扑向控制台，龙爪在键盘上飞速移动。主屏幕上闪现出外部景象，他们正穿行在一片扭曲的空间中，远处第七环带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的蓝光，无数细小的黑点围绕着它，点点闪烁中蕴含着爆发的热量，那是正在交战的舰队。
“听着，亚瑟。”班的声音在亚瑟的耳边响起，异常清晰，“在我们分别后，我打开空间裂缝抵达深渊，就在我持续吞噬深渊本源，一切都很顺利时，那个东西...”他的龙爪指向自己脖颈处的一片特别闪亮的鳞片，“敖拜给我的'礼物'突然被激活了。”
亚瑟的目光骤然变冷。敖拜，那个疑似非法探视禁区的龙族青年，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是噬空纹。”班的半边人脸扭曲出一个苦笑，“龙族秘法...与我的吞噬天赋产生了共鸣...导致深渊能量开始通过那鳞片逆向流动...”
班随手一挥，魔力在二人的面前汇聚成光影，显示出一条巨大的龙形虚影在虚空中盘旋。亚瑟认出了那个标志性的三叉龙角和青色身躯，那是东海龙族三太子敖丙，龙族最危险的激进派领袖之一。
“他们早有预谋。”班的声音越来越弱，“西域神族恐怕只是棋子...不知道龙族想要的是什么，但可能不只是深渊本源那么简单...”
一阵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打断了班的话。飞船左侧突然出现一道裂痕，诡异的空间能量如毒蛇般渗入。亚瑟下意识地张开白银之翼护住两人，能量冲击被白银羽翼上的圣光尽数挡下。
“遭了！是空间风暴！”班急忙和奔向驾驶座，“我们得立刻脱离这片区域！”
亚瑟扑向副驾驶位，迅速系好安全带。他的目光扫过导航屏幕，按照这个方向，他们只会通向无尽虚空，航线已经严重偏离。
“班，第七环带上的战况撑不了多久。”亚瑟快速说道，“莫德雷审判长让我务必在十二小时内去第二环带找到林院士，启动空间封闭技术！\"
班的龙爪在控制台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划痕，他正在手动调整引擎输出。“我知道...所以才拦截了你，要不然你就先我一步去遨游太虚了...”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不过计划有变...那个敖丙不知道干了什么，能量干扰已经是第四次增强了...\"
飞船再次剧烈颠簸，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拍打。
亚瑟无意中一瞥，却看到班身体上的的龙化部分正在缓慢扩散，那些金色鳞片已经蔓延到了他的锁骨位置。
“你的分身还能坚持多久？”亚瑟直接问道。
班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能量读数上，飞船的护盾已经下降到37%，而他们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足够把你送到第二环带。”最终他这样回答，但亚瑟注意到他的龙爪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
亚瑟突然伸手按住班的肩膀：“老友，别对我撒谎。你的能量正在被那个三太子抽走，是不是？”
班的人类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无奈的承认。“每时每刻...分身与本体间的联系在被削弱...不过别担心，这分身本就是为了传递信息而弄出来的。”他指向控制台中央的一个发光球体继续说道，“这是我压缩深渊本源凝聚出来的本源结晶...原本是足够支撑整个旅程的。”
肉眼可见的，球体中的光芒正在缓慢的暗淡下去。
亚瑟的大脑飞速运转。他们需要至少再穿越三层空间壁垒才能到达第二环带，而以现在的能量消耗速度...
“有备用计划吗？”他问。
班调整了飞船航向，避开一团正在形成的空间乱流。“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苦笑一声，“现在，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这时，主屏幕上突然闪现警报，一组陌生的能量特征正在快速接近。亚瑟立刻绷紧身体，是敌是友？
“不是神族...也不是龙族...”班盯着扫描结果，“这种能量特征...”
飞船通讯系统突然自动激活，一个沙哑的女声在舱内响起：“未知飞船，这里是'守门人'。如果你们想活命，立刻跟随我的信标。”
亚瑟和班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屏幕上确实出现了一个闪烁的绿色光点，指引着一条避开最危险区域的路径。
“可能是陷阱。”亚瑟低声道。
班却已经开始调整航向：“我们的选择不多...而且...”他的龙瞳微微收缩，“我认得这个能量波动...是审判庭的人...”
“异端审判庭！”亚瑟一愣。
班没有解释，而是全力推动操纵杆。飞船猛地转向，跟随那个神秘信标冲入一团漩涡状的空间褶皱中。
剧烈的颠簸中，亚瑟看到班的人类部分正在迅速苍白，而那些龙鳞却越发闪亮，仿佛在汲取他的生命力。
“班！”亚瑟大喊，“你的状态——”
“听我说完！”班突然提高音量，“西域神族的背叛另有目的...他们也被龙族欺骗了...我获得的信息不多，但龙族内部出现了剧变，有远古巨龙回归！”
这个信息如同一道闪电击中亚瑟。他回想起奥丁分身在消散前那个复杂的眼神，以及那句“徒劳之举”——那可能根本不是嘲讽，而是警告！
飞船突然冲出一片空间乱流，前方出现了一道稳定的空间隧道。那个自称“守门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跟紧，只有三十秒窗口期。”
班全力推进引擎，飞船如离弦之箭射入隧道。
在这一刻，亚瑟看到班的龙化已经蔓延到了半边胸膛。
“还有最后一件事...”班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模糊，“找到林院士后...小心他身边的人...龙族的在那里已经有渗透...”
亚瑟刚想追问，飞船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系统瞬间离线。在完全黑暗降临前的最后一秒，他看到班的龙爪伸向那个发光球体，做出了一个决绝的动作。
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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